枭回到院子里,恨恨一脚踢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石锁。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正要上床休息的鹄急忙跳下床走出门口。见到枭去而复返,他不禁大吃一惊,急忙压低声音追问道。
“你怎么又回来了?有人撞破了咱们的谋划?”
“那小兔崽子。”
枭低声大骂一句,大步走进屋里,来到火塘边坐下。鹄听得一头雾水,急忙跟了进去。刚刚走到火塘边,就听到枭低声咆哮。
“有了女人还不睡觉,大晚上的跑到外面吹风,真是活见鬼了。”
鹄呆了呆,旋即紧张起来,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你……你被拓跋撞见了?”
枭阴沉着脸,点点头。鹄顿时感到天都塌下来了。他瘫坐在地,望着刚刚旺起来的火堆,失魂落魄的喃喃道。
“完了,完了,长老一定饶不了破坏祖宗规矩的族人。”
“阿爸。”
枭皱起了眉头,不耐烦的低声道:“没那么严重。我是被那小崽子撞见,但是我把话圆过去了。一个刚成年的小崽子,还能识破?”
听到这里,鹄这才安下心来。几千年的祖训实在是一块上一样大的巨石,压得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我答应他多留一天。”
枭完全没有了好心情,往火堆上扔进一根柴火:“后天我离开部族,按咱们计划的。阿爸你们盯紧他。他要是外出狩猎,就让拓去找我。我要让他走得回不得。”
“行。”
鹄头点得和个拨浪鼓似的。随后见距离黎明也没剩多少时辰,两人索性不睡了,再次详细推敲一下计划,补上几点小漏洞,力求做到万无一失,能让鹄安然坐上拓跋之位。
太阳升起,两人停止了推敲。枭自知行迹已经败露,索性光明正大走出家门。他一出现,立时引得全部族好奇。
作为拓跋的替身加入蛮王卫,枭也算是部族里有名的人物。
蛮王卫只属于蛮王,只受蛮王号令。所有成员都来自各个部族头人之子,是维系王权与各部族之间的纽带。平时蛮王卫不得擅离蛮王殿。枭离家十年,这还是第一次回到部族。
见到枭出现,所有人都特意过来打声招呼,问问枭在蛮王卫过得好不好呀,其他蛮王卫怎么怎么样啊等等乱七八糟的问题一股脑砸向枭。
好不容易满足了族人们的好奇心,枭暗暗腹诽,拎起自己的弓,准备依言为拓跋猎头角虎以示庆祝。同时也想暗中昭显一下自身实力,满足个人虚荣心。
这次狩猎十分顺利,仅仅一个上午,主要目标角虎已经到手,还多了头花豹当添头。枭自信一笑,扛着两头猎物回返部族。
回到部族大门口,正好碰见拓跋从侧面丛林里大步走来。枭飞快瞄了一眼,看到拓跋肩上只是扛着两头黄羊,腰间挂着两头野兔,还拖着一头半大不小的穿山甲,嘴角立时微微向上一翘。
“拓跋,看,我为你猎的角虎。”
枭意气风发的拍拍肩头的猎物,哈哈笑道:“今天运气好,刚进林子就碰上了角虎。后来寻思着你刚刚得了个女人。嘿,又特地打了头花豹给你女人做衣裳。”
“厉害。”
拓跋竖起大拇指,脚下一点没停,大步越过枭,走进了寨子。枭愣了愣,旋即加快脚步跟了上去。他目送拓跋扔下手上的猎物,看也不看一眼就转身大步往寨外走,有些茫然。等到拓跋走远,他一瞧族人们聚过来准备收拾猎物,立时精神一振,大步走上前去,重重将角虎和花豹扔到地上。
“哈哈,今天运气不错。来帮我剥皮,太久没动过手,有些手生。”
枭打着哈哈,目光来回在族人们脸上飞速扫过。令他奇怪的是族人见到难得一见的角虎竟然没有一点表示。只有一个依稀记得是少时好友的族人热情笑笑,朝他竖竖大拇指,然后搬起角虎,拖到一边放血剥皮。
迟迟不见预料中的反应,枭又茫然了。如今部族已经天天猎到角虎了吗?
正在茫然间,拓跋的身影忽然从枭视野边缘闪过。枭回过神来扭头望去,顿时傻了眼。
拓跋不是一个人回来。身后还跟着至少五十人。每一个人身上都挂满了大大小小猎物。其中甚至有四头长达两丈有余的角虎。
枭呆呆的望着拓跋招呼族人加快速度拾掇猎物。尽管已经又百来人赶过来帮忙,可是架不住五十多人络绎不绝的卸下猎物。场地上的猎物眼见着就堆了起来。
百多族人见到这么多猎物,兴高采烈的一拥而上,手下越发的快了。到了最后,有人嫌枭傻站着碍事,也不管早上还很是羡慕,一把将枭推到了一旁。
枭猝不及防,被推了个趔趄,顿时勃然大怒。再一看,所有族人都兴高采烈拾掇猎物,心头火气不得不按捺下来。
“不就是带人围猎么,有什么稀罕。”
枭酸酸的暗自腹诽。正好闻讯赶来的长老一把抱住了拓跋,一张老脸笑开了花:“不愧是几百年来最出色的拓跋。今天你的收获,都抵得上以往全族七天的收获吧。”
枭闻言不由睁圆了眼睛。这些全都是拓跋的猎物?回过神来,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长老,这些是拓跋带人围猎的收获吧。”
长老呵呵笑而不语。一旁立时有族人兴奋的给枭解释:“这些都是拓跋的收获。我们只是跟在后面捡而已。”
枭懵了。他呆呆的望着那个兴高采烈的族人,认得就是跟着拓跋扛猎物的那五十多个族人中的一个。
这些都是拓跋的收获?
短短半天就猎杀了这么猎物?
那四头角虎呢?附近山林已经有这么多角虎了?
一个个问号接踵摩肩在枭的脑海中闪过。他不理解,完全不理解。这等成就,哪怕是蛮王卫,也不可能在短短半天时间里猎到如山般的猎物。除非是蛮王卫合力围猎。
这……这是拓跋的实力?
枭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抬头望向笑眯眯和族人谈笑的拓跋,心情十分复杂。这时突然有人拽了他一把。回头一看,却发现是自家阿爸。
鹄将枭从人群里拖出来,来到僻静角落,这才压低声音叹道:“我知道你不服气。但是拓跋比他阿爸更出色。昨晚你没听到族人们的欢呼吗?”
“那不是按照惯例为新任拓跋继位的欢呼吗?”
枭茫然,目光不自觉的又移向人群中的拓跋。此刻人人欢欣鼓舞,沉浸在巨大的收获当中,全然没有一个人留意这边。
鹄看到枭眼中的茫然,长长叹了口气,颓然道:“昨晚拓跋出去狩猎了。短短半个时辰,他带回了无数猎物。那些欢呼都是赞美咱们拓跋部出了一个出色的拓跋。”
枭默然。鹄自知自己这个大儿子从小就争强好胜,进了蛮王卫恐怕更加心高气傲,哪里肯接受一个新继位的部族头人比他更厉害。
良久,枭忽然恢复了常色,淡淡笑道:“幸好多留了一天。那小崽子万万也想不到多留我这一天,会给他带去死亡。我知道他的实力了。我会更加小心,力求一招毙命。”
鹄望着充满自信的儿子,心里很是欣慰。山林里的男人不怕对手强大,只怕丧失勇气。只要勇气还在,就是一条响当当的山林好汉。
这时枭也不再计较拓跋的收获远超自己。他带着自信的笑容,返回家里。鹄目送他走远,目光随即又投到了人群中的拓跋身上,心情很是复杂。
生死兄弟的崽子,终究要死在自己家的崽子手上。
心中暗叹,鹄怀着一点点愧疚,大步走上前去,协助族人拾掇猎物。小半个时辰后,所有猎物都放血剥皮,拾掇干净。在长老的主持下,山一般高的猎物分得干干净净。人人满足的拎着洗剥好的猎物,争相称赞新任拓跋,兴高采烈返回各自家里。
场地上冷清了下来。曦抱着一捆皮索跑来,俏脸欢喜得红扑扑的,开始收拾毛皮。依部族规矩,打猎回来,猎物按各家各户分配,毛皮则归猎人所有。
山一般高的猎物带来了小山样高的毛皮,废了老大工夫,曦才理清毛皮,勉勉强强捆在了一起。她吃力的抬了抬,太重。拖,又担心粗糙的地面磨坏毛皮。一时间,她围着这捆比她还高一截的毛皮直犯难。
拓跋瞧在眼里,哈哈一笑,上前扛起毛皮,大步朝家里走去。曦顿时眉开眼笑,蹦蹦跳跳跟在一旁,很是欢喜。
回到家里,曦立即开始了忙碌。一张张毛皮仔细展开,检查是否破了口子。完好的毛皮晾在一起,有些许破损的毛皮晾在另一头,打理得井井有条。
拓跋在旁看着忙碌不已的曦,心软了下来。回想如今家里干干净净,他不免多了些遐想:“有女人的日子当真不错啊。”
想到这里,拓跋自嘲的笑了笑。没了结与靥的杀父之仇以前,就这么着吧。将来报了父仇,曦的未来如何就让她自己选吧。
突然,寨门传来阵阵急促的示警号角声。拓跋心中一凛,立时抓起牛角大弓和箭壶,大步赶往寨门。
还没靠近,拓跋就听到哨塔上的族人高声示警:“拔熊部,是拔熊部的人。”
拓跋得知又是拔熊部的人,一张脸霎时冷了下来。
“哥哥我可是也会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