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之下,莫非王土!唐皇李玉清,天纵之资,将相之能,匡环宇,定乾坤,历是数皇之中最骁勇明智之人。
金陵京都,皇城之内,御书房中。
唐皇李玉清伏案泼墨,一手疾书“环宇内土,尊皇李定唐,修士堪为臣。望也凭栏,妖魇肆为城,一剑归清虚!”好不霸气,好不嚣张!
“好好好!皇上的字如龙凤带钩,宽也宽来,窄也窄中,圆润自如,一手山河!一手枪戟!”一连三个好字,诉不尽陈公公心头佩服,只好得竖起大拇指谄媚着笑着。
李玉清面色柔和,挑开鬓间两须,眼里磷光伴着火花,悄不轻来的话语在嘴角传起:“你跟我了五十年,朕欣赏的不是你拍须溜马的本事,而是你压抑的野心下的睿智,滋滋滋.真是让朕好生欣喜。”
陈公公嘴角带笑,他非常清楚,李玉清对他是又爱又恨。但他知道,李玉清此时所说的话里绝不包含一点刀伐之意。人生能有几个四十年,陈公公自小便伴随李玉清左右,四十年光景难道还不能摸清这老虎眯眼余光之意。陈公公泰然自若,轻微腰躯,“臣可不敢匿有丝毫野心,能伴陛下左右,看诸臣仰止,避阴下之辉,已是让臣感恩戴德。”
李玉清执笔不下,偏过头来,岁月的刀痕与戎马的风尘在他脸上留下道道浅显的皱纹,敛眼峰眉,细长的眼角微提。李玉清眼里冷光闪烁,直直盯着陈公公说道:“有时真想杀了你!但是,一想到朕身边缺了个这么个能将朕心思揣摩的淋漓尽致的人,想起来,朕还真的是有那么点舍不得!”
“陛下说笑了”陈公公的眼角比李玉清提的更高更陡,檐大的官帽挡住了他的半张脸,只看得清嘴角上弯,显然李玉清这种毫不遮瑕的杀意时常对他表露无疑。陈公公顿了顿,接着说道:“各大家族,各职官员最近皆有异动,当先之人羽骁六提督军寒山,倒是明目张胆的从军中调遣心腹,免去官职,进驻寒府。金陵城内,也来了诸多奇妙之人,诸多神异之物。安静了十年的京都,又开始热闹起来了”。
李玉清依旧奋笔疾书,烛火闪烁,看不清他到底是怎样一种表情,只听的到他毫不在意的声音,“区区一个二品武将,勉强得能登堂入室,耍些小花样,若能轻巧出彩,那就由着他去吧。倒是这些不速之客,十年光景也是该来了。就是不知道,那慕容家的小子能不能挺的过去。”说到这里,李玉清放下手中的笔,走到窗边,看着那黑暗中唯一明亮的缺月,语气竟是有些遗憾,“能挡则挡,挡不住,就各安天命!”李玉清豁然转身,看着比自己矮上一头的陈公公,肃然结语。
陈公公依然微倾身躯,偌大的一品官服罩在他身上,一点也不显得空荡。陈公公难得从长袖里抖出双手,因为他知道李玉清到底还是放不下慕容家的这块瑰玉,拳掌相接,陈公公恭敬的说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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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京都从来都不是一个太平的地方,若不是李玉清的继位,恐怕这片壤土早就成了四海之家。要说这李家能世代称皇,这‘书斋大院’必然功不可没。书斋之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因是‘书翁’一手创办。
所谓的‘书翁’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派系,一个永远枝单末节以书为友,写书为命的门派,姑且算作门派。当代‘书翁’是一白发鬓须的老者,名讳不详,年龄不知,只晓得世人皆称他为‘书圣’。但他却不以为然,在《南下史记》中,他写道“圣者,勃发为青天,俯首护众生。消弭人间祸,芳名百世称!我一介书生,又何敢称圣?野道子拾遗,拂袖探问,笑曰:‘白靡老头子,委身勿折腰!’闻之非寻常,片刻笑断肠,好一个‘白靡老头子’。”于是,世人少许唤他作‘书圣’,而以‘书子’称呼,或是再不济,寻常民间也打趣唤之‘书老头子’。书子自有大学问,也有大能耐,但他只播撒学问,从不展现能耐,所以书子受世人尊敬,亦受世人敬畏。
金陵还有四大家,分别是“北桥剑下依能点花”的柳家;“落叶无声萧瑟卷风荡”的萧家;“北冥寒山雪落金陵”的寒家,以及四家之首“阴阳两相是无极”的慕容家,三候一公指的便是这四大家世代承袭的爵位。
缘起缘灭,皆有因果。慕容家的小子慕容寻定下了十年之约,那自然有人会如约而至。
金陵护城河又名青河,自东海而来,在城内四通八贯,一座偌大的宅院便有幸坐落在青河边,根根杨柳轻垂,护着这座宅院,门前两座异兽皆道不出名讳,瞪眼膛目,四爪拖珠。到夜幕之时,这两异兽獠牙泛光,竟是嘴衔珠,从石台上走了下来,围着这座神秘的宅院走动,眼里还时不时的射出猩红的冷光审视着周围。这地方冷清自然是有些原因,这便是慕容家的宅邸。
而此时的慕容家安静极了,门外两异兽的走动声也能清晰入耳。这宅院有七分,前中后,居武习,旁,所谓的‘旁’,其实是慕容家旁系的居所。按理来讲,旁系本没有资格住进院内,一直以来都是在院外的民房里或者商铺里居住,可是自从十年前,一件事情的发生,改变了很多东西,很多事,很多人。
摇曳的烛火在夜里显得的特别明亮,照亮了整个屋子,屋内没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一张几乎铺满墙壁的阴阳鱼图。慕容寻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将双脚惬意的放在面前的桌案上,只留给面前人一个菱角鲜明的下巴。
“慕容寻,十年之约将至,你到底准备的如何?”慕容云飞说道如何时,嘴角不屑的勾起,烛光将他修长的脸印的阴险无比。
“呵呵”慕容寻轻笑两声,“那叔父觉得我准备的如何?”
慕容云飞眯眼看着慕容寻的下巴,带着耐人寻味的笑意说道,“堂堂云榜第一,天下青年才俊之首,那自然是准备好了。”
“哦!”慕容寻抬起头来,鬓间自别的三束白发滑落在肩上,异常的醒目。慕容寻同样绕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看着慕容云飞说道,“叔父倒是对侄儿我信心十足啊,不过这准备到还差上一筹,到时请叔父务必助我一臂之力。”
慕容云飞看见那三束白发,陡然一愣,巧妙的收起自己脸上那虚伪的笑容。看着面前人那双一黑一白的眼睛,慕容云飞方才兀自转醒,自己刚才是不是表现的太过明显了。
“家主说笑了,三白已出,又何需老夫这点微薄之力。”
“诶!叔父这是什么话,我慕容家能有这么多年的安宁,叔父当是功不可没。届时,还请叔父助我一臂之力,万望叔父不要在推辞。”
“如此!那老夫定然尽力而为。家主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那老夫就先行告退了。”
“叔父且慢走。”
慕容云飞站起身来,对着慕容寻微微颌首,双袖一挥,龙行虎步的迈出门去。慕容云飞刚走,慕容寻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刚才与慕容云飞洽谈的人,并不是他。慕容寻面若冰霜,他的眼里毫无怜悯,没有感情,就这样定定的盯着墙上的阴阳鱼图,手指轻叩桌案,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桌案上的烛火突然不安的抖动了一下,一个黑影霎然出现在慕容寻面前。慕容寻停下了轻叩桌案的手,看向面前的黑影。那是一个浑身都罩在黑布下的人,只能依稀看到他露出的半张脸上全是欷歔的胡茬。这人撩开黑布,从中提出一个人头放在桌案上,沉声道:“烟雨阁的探子。”
慕容寻闻言,随意的瞥了一眼桌上的人头,手指轻点在人头眉心,那人头便如春风化雨般消失的干干净净。慕容寻好似对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毫不在意,转而又望着那阴阳鱼图说道:“恩,辛苦了。”
黑布下的人对于慕容寻的动作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因为他知道,自从十年前的那天开始,他面前的这人做出任何举动都在情理之中。所以就算慕容寻每次让他把人头提到他面前,他也觉得应当如此。
正当他想着的时候,屋内的烛火突然灭了,慕容寻也忽然不见了,只在桌案上留下一副笔墨,借着月光,他清晰地看到那穹劲苍浩的笔刀写着。
‘十年,我只需要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