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云城最大的酒楼——状元楼
沐子浔悠然地在雅间里品尝美食,有几道菜味道相当不错,比在沐府里用食享受多了。
沐子浔自两年前穿越到这里,生活就一直不太习惯,尤其表现在吃食上——这里的烹饪技巧和现代比真的差得有些远……
在现代,沐子浔称得上命途多舛,却也从来不曾在钱财上犯过愁。因此,除了训练中荒野生存的那几年,在生活中,她总是力求精致,从来不肯亏待自己。
那个时候,享受美食,对她来说是为数不多真心喜欢的事情。
“白芍,这道鲫鱼汤色白如乳、鲜而不腻,味道真的是棒极了,和京都里状元楼的鲫鱼汤一般无二,能日日来这里用膳,倒是不错。”沐子浔享受地眯着眼睛,细细品味。
滋补鲜美的鲫鱼汤确实是让沐子浔很满意,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在沐府的饮食太不合胃口的原因。
“噗嗤!”站在旁边侍候沐子浔的白芍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姐,这状元楼的吃食确实很好,不过,好的可不只是味道,还有银钱。要日日来这里用膳,靠小姐那点月例银子怕是不够呢。”
沐子浔闻言挑了挑眉,沐府的月例银子相比其他人家也是不低了,只是搁不住这状元楼的东西价格是真心高。
沐子浔作为沐府唯一的嫡小姐,一个月可以领取十五两的银子,这十五两银子都能让一个普通人家生活一年了。若想在状元楼订上一桌上好的席面,差不多也要七八两银子了,这样算来,沐子浔的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也就是能在这订两桌席面。
当然,她一个人自然不可能一次要一桌席面,可即使那样,靠月例银子天天在这里用膳也还是吃不消。
“银子果然是个好东西呀。”沐子浔放下手中的勺子,幽幽地叹了一声。
白芍听了这话差点摔个跟头,哭笑不得地看着沐子浔,这还是她家那个超凡脱俗的小姐吗?自从小姐上次落水之后,性子就变了不少,可是一个名门闺秀,说出这样的话真的好吗……
沐子浔瞥了一眼白芍,凉凉地道:“看你的样子,是不想品尝这道鲫鱼汤了。”
“小姐,”白芍整个人一僵,可怜兮兮的看向沐子浔。
沐子浔悠然起身走到窗边,“快用吧,等小三回来,咱们就要走了。”
“是,奴婢谢谢小姐赏菜。”白芍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虽然她真的好想吃,但是不吃也不是不行,不过小姐都说要赏了,她作为一个体贴的奴婢,自然要好好配合小姐,不能扫了小姐赏菜的兴致。
而且这个鲫鱼汤确实很美味呀。白芍感受这口中的浓郁的鲜香,满意的点了点头。
沐子浔用膳时并没有让白芍和她一起入座。
什么不要叫我小姐呀,不要自称奴婢呀,人人平等呀之类的话也不可能是沐子浔这样性子的人能说得出的。
一方面,入乡随俗。一个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是在成长中,受周围环境的影响而逐渐形成的,不是假惺惺地改变一个称呼或其他表面的一些东西就可以被改变。沐子浔不认为自己可以和一个时代、和整个历史潮流对抗,所以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另一方面,她从来不认为存在人人平等的世界,就算是在21世纪。
国贸大厦中这么多的M国人民还不是无辜地死在了当权政府的手里?
所谓人权,所谓自由,在权势和利益面前都不堪一击。
沐子浔轻倚在临街的雕花小窗的窗边,看缙云城最繁华的大街上的人来人往。
也许这就是上天给自己的机会,可以摆脱上一世作为家族棋子的无奈,好好走一走自己的人生之路。
窗外,楼下,喧嚣热闹,烟火气十足,就像现在自己的经历一般。
虚幻,且真实。
沐子浔双眼突然一眯,眼眸中的凌厉一闪而过。
临窗的大街上,一个样貌普通、衣着蓝布衣的青年男子袖筒里掠过一道寒光
寒光的目标俨然就是在他前方不远处的一个衣衫褴褛的十四五岁的少年。
一瞬间有无数个猜测涌向了沐子浔的脑海,只是她没有时间去仔细思考,只是本能的觉得应该做些什么。
所以,她出手了。
沐子浔与生俱来的谨慎,让她总是会给自己留条后路,不会冒失地将自己置于险地,哪怕是如此匆忙的时候。
她手指微曲,一道银色的光芒以肉眼几乎难以发现的速度飞射而出。
状元楼的对面是一家叫琳琅轩的首饰店。银色的光芒以极快的速度飞过去,撞击在琳琅轩屋檐下悬挂的铜铃上,在铜铃上反弹了一下,又速度略减朝着街面上飞去,然后不轻不重的击中了蓝布衣男人的手腕,滚落在地上,竟是一个铸成花生样式的银锞子,小巧精致。
蓝布衣的男人只觉得手腕一阵酥麻,整个手臂在一瞬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已经举起的匕首也无力的落到了地上。
匕首落地的声音立刻惊动了乞丐少年,他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便迅速的往人群中钻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整个过程说起来很长,实则不过是一瞬间罢了。
身穿蓝布衣的男人一击不中,没有第一时间去追击乞丐少年,而是顺着刚才银色光芒射来的方向,向琳琅轩看去。
他没有追击,是因为他明白,阻碍他的人挡得了他第一次,就有能力挡他第二次,他现在只盼着还能顺利脱身,并且在脱身之前可以看到敌人是谁,回去也能在主子面前有个交代。
然后,他看到了琳琅轩二楼的窗前,站着的那一位白衣男子。
事实上,如果他真的再出手的话,沐子浔绝不会再拦着他,甚至在沐子浔把那一粒银锞子从手上射出去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
琳琅轩的二楼站着的那位白色锦袍的男子。他就那样安静地站着,明明是身处闹市之中,却显得悠然闲适,偏偏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氛围还毫不矛盾,有一种仿佛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似的浑然天成。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浑然天成,沐子浔在出手之前竟然都没发现他站在那里。
沐子浔原本是想,让银锞子转一个圈,先击中琳琅轩飞檐上的铜铃再击中目标,这样蓝衣杀手只会觉得银锞子是从琳琅轩飞出去的,那事情也就和身处状元楼的她没关系了。
而现在,铜铃轻摇,她已然成功,却没有丝毫成功的喜悦。
沐子浔自然不是担心会连累到对面的白衣男子,而是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男人要比街道上蓝布衣的杀手危险的多了。
而且,最要命的是这个男人看到她了,尽管只是半边脸而已。
身在大街上的蓝布衣一回头就看到了静立于琳琅轩二楼的白衣男子,看到那双湖水般的眼眸,蓝布衣明显的僵了一下,然后就迅速的钻入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沐子浔没有错过蓝布衣在看到白衣男子的一瞬间,眼神里流露出戒备和畏惧,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风姿卓越的男人,而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说起来复杂,整个过程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罢了。
琳琅轩的二楼,身穿白衣的莫云景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楼下的蓝布衣,看着蓝布衣以光速消失,然后向对面的窗口望去。
只是刚才的女子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一抹浅黄的衣角还在窗口飘荡,像是情急之下躲到墙后了。
想到刚才从窗后露出的小脸,由于光线的原因看得并不真切,他也只看到了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和发间一只亮晶晶的簪子。
她是谁?竟敢如此算计他。
这个世界上还从来没有人可以算计他而不付出代价。
“疾风,去看看对面状元楼的雅间里是什么人。”莫云景优雅的转过身,走到桌子旁坐下,平静的吩咐了一句。
“是!”身后一个黑色劲装的男子立马转身往楼下走去。
很快疾风又快步走了回来,“主子,人已经走了,只留下了这个,”说着,疾风将一方浅黄色的帕子递给了莫云景。
“这方帕子被挂在了窗边,酒楼的掌柜和小二都不认得人是谁,只说是一个富家的小姐带着一个丫鬟。”
莫云景接过手帕,摸起来手感很好,是上等的云锦。
手帕上绣了花样,很明显的匠人手艺,精美,却没什么特点。
整个缙云城,能用这样的云锦手帕的女子多了去了。
真是有意思,他不禁挑了挑眉,这女子竟然又摆了他一道,用这一方小帕让他误以为她还在窗后,而事实上,她早趁着这个时候逃跑了!
“主子,这是谁的人?竟然敢管大乾太子的事情,还把这事儿推到主子的身上,看来她是想让主子与大乾太子为敌了。”疾风想到这点有些担心。
“这件事就先放一放,她应该不是这个意思。”莫云景随手将手帕丢在桌子上,平静地道。
这应该是个巧合,这点他也是才想到的,他会来这里本就是临时决定的,再则,刚才她看到自己的时候,眼神显然是惊讶了一下。
“是,属下这就去把石林追回来。”
石林是刚才的那个蓝布衣的男子,已经趁乱逃走了,这个石林是大乾太子的人,如果让他回去禀报大乾太子,那主子这个黑锅就真的背定了。
“这是在大乾,你有把握做的干干净净吗?”莫云景语气平静。
没有。
所以不用追了?
那主子怕是要有麻烦了,大乾太子可算不上一个胸襟宽广的人,疾风抬头看了莫云景一眼。
莫云景忍不住抬手扶额,有些无奈地道:“好好和你兄长学学吧。”
即使杀了石林又能有什么作用?出了这种事情,想必太子墨很快就会查清楚附近出现过的不寻常的人,莫云景来这里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也不曾刻意的隐藏行踪。
所以无论怎样莫云景都会被怀疑,现在也只是被怀疑,要是杀了石林,那就等于承认说,“嗨,伙计,这件事就是我干的,我现在在杀人灭口呢!”
那样才真是蠢透了!
想到对面窗口出现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莫云景勾了勾唇,不管是不是故意为之,得罪了他就没这么容易便了结的。
“石林就不必追了,找个人悄悄跟着那个乞丐。”
……
此时,本该在状元楼的沐子浔和白芍,却正在莫云景隔壁的雅间里欣赏各种名贵的首饰。
原来,沐子浔发现暴露了之后就立马将身上带着的一方和自己衣服同色的手帕挂在了窗边,然后迅速带着白芍就下了楼。
她并没有立刻上马车回府,毕竟马车目标太大,就算那个男人一时被她骗了,等会儿发现了之后想要追上只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沐子浔从状元楼出来,转头就进了状元楼对面的琳琅轩,街上人来人往,她们从状元楼走进琳琅轩并没有被注意到。
在进琳琅轩的大门时,沐子浔被白芍扶着,与正往状元楼去查探的疾风擦肩而过……
至于他们可能去向掌柜的询问自己的身份,沐子浔微微一笑,并不担心。
“小姐,你看这个怎么样?”白芍正捧着一支别致的梅花簪让沐子浔看,这个傻丫头还不知道刚才的一瞬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只当是自家小姐心情好才想要来琳琅轩看看的。
“不错。”沐子浔赞了一声,拿起这支梅花簪欣赏了一番,把头上的一支簪子取下来交给白芍,抬手就将梅花簪插在了发间。
她刚才站在窗边,以白衣男子的位置,应该可以看到她半边脸,头上的发簪说不定已经被白衣男子看到了,虽然屋里光线要暗些,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换下来的好。
此时沐子浔心里挺郁闷的,本来在救了那个少年之后,她打算把一只绣花针射进街上一匹马的身上。
只要乱起来,很多事就简单多了,她会趁乱将少年带走,相信从他的嘴里可以得到很多自己想知道的。
现在倒好,什么都没得到,反而惹了一身腥,也真是够倒霉的!
明明已经打定主意做个名门闺秀,干嘛还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果然是本性难移吗?
沐子浔抬手揉了揉眉,希望以后不要再见到那个白衣的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