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的鹿台上,酒意正酣。孙武与天子惬意的饮着葡萄美酒。
“孙国相这一着棋,下的真是绝妙了。”天子将疲惫的目光收了回来,轻轻的揉了一揉干涩的眼睛,一副赞不绝口的样子。
得到夸奖的孙武,则是一副莫不精心。
“筹划了一盘好棋,这是孙某应该为天子做的,但是棋还没有下完,所以,还存在变数,天子,事事没有绝对,不到收官那一刻,孙某的心始终是紧绷着的。”
天子啧啧,继续称赞。
“是孙相国过于谨慎了,依寡人看来,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哪里还有翻盘的余地啊!”天子哈哈一笑,带着睥睨天下的豪气。
“借刀杀人,用赵国削弱魏国,斩草除根,还是用赵国除掉晋国的最后一颗种子,调虎离山,将最有能耐的卞喜调走,作茧自缚,让他们自己火烧翠屏山,断了自己的退路,孙相国的妙计,一环紧扣一环呢!对了,还有相国的潜伏,真是送给寡人的一份大礼呢!”
天子述说着孙武的计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天子,您要知道,我们最终的目标就是源宝,关于其他的利益,消弱其他国家的力量,只是顺手为之,这些相对于源宝来说就是儿戏了,倘若源宝在手,统一全国,再谋来八百年的大周伟业,就指日可待了。”
天子欢快的拍了拍手,给孙武的酒盏内斟满了酒。
“寡人还有一事不明,那个白老头,真的晋国的公子,重耳吗?”
孙武抿了一口葡萄美酒。
“他的身份不假!但是不知为何,在他的身上,孙某瞧出了一丝异常,他的酒虫迥然于他人,而且,他曾经缘由的经历和记忆出现了断层,似被人强行的抹去,被一种异术强行的移植了新的记忆进来,但蹊跷的是,那些被抹去的记忆没有完全泯灭,而是作为了一颗种子,处于阴暗的角落,终归会有发芽的哪一天。”
“哦?”天子露出讶然。
“这不碍事啊!一切尽在相国掌握。”
孙武点点头。
“所以说,这次的行动,不但是源宝志在必得,重耳也是必须捉来,好好研究一番的。”
“不错!”天子觉得孙武的话很有道理。
“晋国在三分之前,可是大周的头号对手。倘若让他死灰复燃,必会对大周的社稷带来很大的不利。”天子用右手的拳头锤了锤自己的左手掌心。
“相国,但有需要寡人之处,寡人定当不遗余力。”
孙武沉思着,将自己的计谋重新捋顺了一遍,确定了再无遗漏之处。但不知为何,他的心还是有些慌乱,他知道,那是来自天子王妃,褒姒给他带来的威胁,是他的第六感完美的印证。可具体是什么,他暂时还是没有答案的,只能寄希望于,这是一种错觉。他,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是不是有些自欺欺人呢!
公孙虎忍着剧痛,将木剑交与左手,虽然木剑是死物,但他还是舍不得放弃。如此一来,他的左手持着盾牌,拿着木剑,盾牌的移动就势必受到了影响。第一营的武士们看见自己的新首领受伤,就缩小了阵形,将保护公孙虎进行的更为测底,于是他们的破绽更加清晰的呈现出来,只几个呼吸的时间,又被箭矢贯穿了十几个。
公孙虎咬着牙,看着面前的第一营武士在不停的丢掉性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这是真正的战场,使公孙虎领教了战场的残酷,和生命的卑微,他相信,如果自己能够活下来,势必就会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在血肉和灵魂的交融中,他在不断的壮大自己。
这是公孙虎的卞家军,他们用尸体铺设了一条逃出生天的路,作为先驱者的第一营,无一例外的奉献了自己的生命。当最后一个第一营的武士,在公孙虎面前倒下的时候,公孙虎已经看到了敌人的狰狞面孔,是的,他也看见了希望。随后,公孙虎像是一头发疯的野兽,持着巨大的盾牌,以自己极限的力量和速度冲了过去。这明明就是飞蛾扑火的举动,可是公孙虎没有半点踌躇。
公孙虎的疯狂点燃了卞家军的斗志,阵中有无数的长矛飞出,赵国的军队瞬时倒下一片,他们不可思议的看着卞家军,带着畏惧,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公孙虎的盾牌撞倒了赵国士兵,赵国的士兵象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了一片,但是他们没有受到实质性的创伤,只是心境受到了恐惧的感染,随即又都爬了起来,举着武器刺向公孙虎。
一只长矛刺进了公孙虎的身体,公孙虎吐出鲜血,狂笑着,发泄着,他扔掉了手中的盾牌,转而用木剑去砍杀敌人,敌人先是一愣,继而发出蔑视的微笑来。
这木剑,明明就是玩具嘛!
一个赵国军官冷哼一声,抽出宝剑,对着公孙虎的木剑削去,木剑瞬时折断,公孙虎的心此刻也如同被斩断一样,他看着断裂的木剑,发出痴傻的狂笑,一个赵国士兵上来踢了他一脚,他借势倒地,于是长矛脱离了他的身体,引出了一道血色的喷泉。
公孙虎倒在地上,感觉浑身如同散了架,酸痛绵软,就连起来的力气也丧失了。
“我,要死了吗?”公孙虎笑着闭上了眼睛,对他来说,能够像个男人一样,始终在战场上冲到最前沿的位置,死亡未尝不是一种恩赐。
赵国军官踢了一脚公孙虎,露出一缕嘲笑。
“杀!对方阵中有一个老头子,大王说,能够活捉的,可封万户侯,拿到头颅的,赏黄金万两。”
这是战功的赏赐,于阵前公布出来,无疑就成了战场上士兵们的兴奋剂。赵国的士兵瞬间就丧失了人性,象潮水一样的扑向了卞家军,饶是卞家军的将士们各个身手不凡,但由于久疏战阵,加上首领缺失和敌众我寡,瞬间就被赵国军队包了饺子。
短兵交接,刀光血影,尸体象沙包一样的堆砌着,一层层的卞家军倒了下去,可他们面对必死的结局,依然没有放弃抵抗的信念,因为在阵中的核心位置,有着诸多需要让他们用生命维护的伤残战友。
此时的白老头终于缓了过来,他冷冷的看着战场,露出了从未有过的面容,就像是一个高傲的将军,那是视死如归最佳诠释,对他来说,眼前的情形似乎很是熟悉,仿佛他的过去,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桥段,这看似重叠和貌似神离的场面,牵引了他内心深出的种子,于是被他人刻意隐藏的情形如同过电影一样的在眼前浮现。
白老头拾起了一把伤兵的武器,那是一柄青铜剑,他把剑举过了头顶,高声的喊道。
“我是,晋国公子,我是,重耳!”
这是白老头的喧嚣,先前被迷晕的大汉们此时也都打起了精神。他们用震惊的目光看着重耳,转而齐齐欢呼起来。
“真的是小白公子!看来消息不假!快发联络暗号!我们找到公子了!”一位略显儒雅的大汉兴奋的叫喊着,然后他以膝为足,摩挲着地面迅速来到白老头的面前,就势跪拜下来。
“晋国第三十三军将领先轸,参拜公子!”
镐京鹿台上。孙武手中的酒盏忽然颤抖了下,有几滴葡萄美酒洒了出来,顺着他的手缝滚滚滑落,溅到玉案之上。
“重耳!他恢复意识了?”孙武的话中漏出震惊。
“是高山流水!该死的苏琴!”孙武找到原因,他死死的握着酒盏,似要将它捏碎。
天子莫名其妙的看着孙武,不知他的情绪为何如此激动。
其实道理很简单,因为小白苏醒的桥段,本不在孙武的计划之中,心思缜密的孙武,终归没有算到这一层,这丝毫的变化,看似掀不起多大的波澜,但是只有孙武知道,这足以诋毁整个计划的执行了。
晋国的三十三军,那是名不虚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