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主动提到布日故德,我心里不觉长松口气,我了解他的脾气,如果是他不想说的事情,外人怎么逼他都没用,只有等他主动开口,你才有机会跟他好好沟通。
我没有丝毫隐瞒,肯定的点了点头。
“他让你来说什么?”他追问道,语气还算平静。
我没有丝毫绕弯,直接把布日故德说的那些话都转诉给他,最后道:“不管你是否接受或认可,但在我看来老头儿都是为你好,你可以不理他,不认他,但你总该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考虑吧!”一口气把话说完,我顿感浑身轻松,好像一下子卸下千金重担一般。
扎西低着头,良久不说一句话,他被烟雾笼罩着,样子看起来茫然而无助。见他这样,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刚放松的心情又纠起来。我起身走到扎西面前,轻轻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我很想安慰他两句,可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扎西突然抬头看着我说:“峻诺,如果我有朝一日必须回到这里生活,你会翻山越岭,不辞辛劳来看我吗?”他眼神里写着深沉的忧郁,还有深沉的期待。
我用力点头,忍住泪水打趣说:“当然,我肯定会来看你,只是到时候你可别放蛇攻击我,我什么都不怕,就是怕那玩意儿。”
他勉强露出一丝苦笑,然后拉过一把椅子,让我挨着他坐下。
扎西灌下一大口酒,叹口气说:“峻诺,如果你是此时的我,你会怎么选择?”
我沉吟会说:“如果我是你,我首先会考虑如何活下去,然后再来考虑是否可以离开此地,我想应该会有办法的。”
他喃喃道:“没有办法,出生在这里的人,都必须生活在这里,最终死在这里。”
他又灌下一大口酒,我也陪着他灌下一大口酒。
他又说:“如果不是我身体素质好,恐怕我早就发毒而亡了,或者早就被迫回到这里了。”他长叹口气,望向门外摇了摇头。
我现在终于明白一件事情,这里的人从小服用那种药,不仅是为了防备蛇毒,更多是想把人永远留在这里。这种非人的、痛苦的方式,恐怕已经持续很久很久了。
只是我无从揣测,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以自我摧残的方式世世代代留在此地,到底在坚守着什么秘密?
扎西轻轻碰了我一下,低声道:“你心里是不是有很多疑问?”
我嗯了一声,但我没有多言,扎西已经很难受了,我不想再提那些会让他为难的事情。
扎西说:“其实我跟你一样,也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但有些事情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只是我还不愿意接受那些事情而已。”
我说:“你知道的那些事情,都是老头儿告诉你的对吗?”
他嗯了一声,手指在桌边轻轻敲着。
我实在忍不住了,把头凑到他面前说:“你们到底在守护什么,以至于对自己,对下一代那么狠?”扎西看着我,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我有些急了,低声吼道:“******,到底是什么秘密,就一点口风都不能透露吗?”
扎西把手搭在我肩上,歉意说:“抱歉,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告诉你,这也是为了保护你,等我们离开这里,或者等你离开这里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
我很是沮丧,更多是失落,看来想要解开谜底,我还得耐着性子等下去。
扎西一口气把碗里的酒喝完,起身道:“咱们走。”
我说要不要把桌子收拾一下?他说不用,等那个臭丫头来收市。
我们刚回到郑连长屋里,姚队长就风风火火从楼上跑下来,进门就大喊道:“来来来,你们看看这个人是谁?”
我们都被他吓了一跳,都用奇怪而不满的眼神看着他。
姚队长根本不理我们的诧异,他手里晃着一张纸说:“你们快看,这人是谁?”
扎西上前接过那张纸,只是看了一眼,他整个人就愣住了,好像突然被人使了定身法一样。
我大惑不解,赶忙凑上去看。那是一张稍显粗糙的牛皮纸,纸上画着一个人,一个我无比熟悉的人,那人居然是朱师长。
我差点叫出声来,感觉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纸上怎么会画着朱师长呢?
我看看扎西,他还沉浸在惊讶中,我又看向姚队长,急切道:“这是谁画的?”
“奥云塔娜画的。”姚队长回道。
我又问道:“她画朱师长干什么?她又不认识朱师长!”
姚队长咽口唾沫说:“她见过朱师长,就在几天前,他父女俩肯定说,朱师长就是前两天那只考古队的领导人。”
什么?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无比惊愕的看着姚队长。我多想听他说,别当真,我只是跟你们开个玩笑而已。
可见姚队长也茫然的看着我,我就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他也正迷惑着呢。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扎西拍着那张纸道,“朱师长又不会分身术,他不可能一边送你们进山,另一边又带队赶在我们前面来到这里,这说不通,没法解释。”
我跟着说:“是啊,这没道理啊!”
托娅插话道:“姚队,这次考古任务,上面还有派其他人来吗?”
姚队长连连摆手,否定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次任务是我向上级申请的,知道这次任务的不会超过三个人,所以上面不可能再派人来。”
“这就奇怪了!”托娅自语道。
“肯定是那个臭丫头搞错了!”扎西说罢,快步向门口走去。
我叫上姚队长,赶忙跟上去。我们径直来到四楼,但因身份原因,我没有进瞭望室,而是同几个战友候在楼梯口。
孙宏低声问我:“班长,刚才姚队长神情慌张,是不是又出什么岔子了?”
我低声说:“不要多话,做好本职工作就好。”
余遥拍拍我胳膊说:“班长,你身上有伤,你去楼下休息吧,这里有我们看着不会有事。我说没事,这点伤要不了命。
至少过去一个小时,直到太阳都快落山,几个人才从瞭望室里走出来。因为前面有过激烈争吵,所以几个人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布日故德那张大脸阴沉的吓人。
几个人向楼下走去,来到三楼,奥云塔娜歪头问扎西:“排长同志,我可以回自己房间吗?”
扎西说:“可以,但必须有人跟着。”
奥云塔娜很是不满,冷哼道:“难道我睡觉也要被你们监视吗?”
“当然,从现在开始必须这样。”扎西道,语气不容半点商量。
“你!……”奥云塔娜气的直瞪眼,但在几把枪口面前,她也不敢太过造次,估计多少还要顾及一点兄妹情吧。
前面站在楼梯口,我只是听到扎西和布日故德有过短暂争吵,似乎都是关于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至于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我是一点都没听到。
但看眼前这种情况,显然他们沟通并不愉快,似乎已有闹翻的迹象。面对这种局面,我心里很担忧,或者说是害怕。
他/妈/的,他们在楼上到底说了些什么?画上那个朱师长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正胡乱琢磨呢,忽见扎西转身对我道:“尚峻诺,你带一班的战士看住奥云塔娜,一旦发现她有异常行为,必须立马采取行动,不必向我汇报。”
“排长!……”我刚想申请换个任务,他就瞪起眼道:“执行命令!”
我不敢再吭声,毕竟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就算我有一千个不情愿,也不能当着大家面讨价还价。
目送扎西他们走下楼,我只能强打精神应付局面。我对奥云塔娜摆摆手,说姑娘请吧。
她瞪了我一眼,又瞟了其余人一眼,不屑一顾道:“就你们几个倒霉鬼,能看住我吗?”
有几个人还不知道奥云塔娜的厉害,脸上立马显出不服状,我赶忙冲他们使眼色,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尤其是你,简直就是一个废物。”奥云塔娜骂着,狠狠在我肩上打了一拳。
“你干什么!”余姚等人立马吼起来,全部将枪口对准奥云塔娜。
奥云塔娜毫无畏惧,冷声道:“叫什么叫,你们有本事就开枪啊,开啊!……”
眼见局面要糟,我赶忙伸手挡在几个人面前,命令道:“都把枪放下,。”然后又看着奥云塔娜说:“姑娘,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也别为难我们,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好好说嘛,何苦要怒眼相向呢!”
估计是见我一再忍让,她总算收敛一点,指指我,又指指其余人说:“你,还有你们,你们都给我记住,今日我父女之辱,本姑娘早晚都要加倍还给你们。”说罢,快步向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