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酒楼后院!
与寻常客店一般,院内东面是往来商客歇脚的客房,西面则是杂工房、伙房并存!但是伙房一侧不得人见的角落,却是飞蝇袭面、臭气冲天,此地若是被食客们发现的话,怕是会呕出胆汁不可。
店小二听了掌柜的吩咐,便是引领着无名径直来到了这里。
只见这一处空地上杂乱的放着不少铁笼,笼内有几只土狗无精打采的或趴、或吠;一处形似马厩的地方,不仅拴着马匹,还栓着几头毛驴;而另一处较小的棚子中,则拴着几只山羊。
以他多年与兽为伍的经验,便是一眼看出了这些动物或多或少都有伤在身。那笼中的土狗不是断了腿、就是瞎了眼;又从那些扑在驴子身上一处的苍蝇,无名断定驴子身上那处最近流过血;而最令无名惊诧的则是那些山羊,它们身强体壮却又个个奄奄一息。
无名一心记挂着长尾,倒也没有过多再瞧它们,在其打量几眼未见长尾的身影后心中已然盛怒,以手揪住了店小二的脖颈道:“阿白…说的没错!你们人类…都和狐狸一样,快说…长尾到底在哪?”
“你这乞丐要…要做什么?”
无名虎目一瞪,手臂微微发力,待看那小二的身躯已然被他抓将起来。
“你…快快…放手!小的…马上…”
被抓住脖颈的店小二只顾双腿乱蹬,气血不畅憋的满面青紫,眼见不过顷刻间就会两眼一番、毙命而亡,却在此时,伙房内走出两人……
那两人见此情景一怔!而无名瞧得真切,只见那其中一人手上抱着的正是猴儿长尾,它在见到无名后自是悲啼几声。如是这般,无名便抛却了手中店小二。而那两人许是还在为刚刚见到的一幕所震惊,就是无名上来夺走猴子亦未加拦阻。
长尾虽已无事,但它头上的猴毛不知何以无踪大半?无名目光一扫在场三人,刚欲开口训问,却是身子一怔。
何故?
眼光!
是院内那些动物的眼光。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光?
钦羡!
这种眼光无名曾见过,他在进食之际,他的那些‘奶娘’所产的幼兽便是发出这样的眼光!
不!不仅如此,少许钦羡中还夹杂着浓浓哀伤,这种眼光无名也曾见过,他十五年间见过不少自己的同类老去,它们死之前便是发出这样的眼光!
正在无名心念电转之际,又听那驴子道:“唉!这毛脸倒是遇上了好人,不用做成‘生吃猴脑’了”又有一狗道:“人类常说我们犬吠让他们心烦,可是这几日都是你吵的我们不得安生,所以你活该被人做成‘活叫驴’”
驴子回道:“你这狗东西只是被人类弄死下汤锅就好,我们驴子呢?昨日有名同伴受不了‘浇驴肉’死了,死了也……”便是那山羊亦有气无力地插言道:“好…好了!我饿了三天最后不也是个‘烤全羊’。说来说去都是一个下场,咱们还争什么呢……”
无名越听越是糊涂!
而此时那差点身死的店小二却是远远的招呼起无名来……
“大爷!大爷!咱们该走了!”言语间,已是唤起‘大爷’来,更想尽早把这杀神带走。
店小二前边走,身后丈远却是跟着心有所虑的无名。
待二人回到门市,正欲出去的无名却听那女子道:“这位公子若不嫌弃还请过来一叙,这玉佩一事尚请公子为我解惑。”当是巧得很,无名心中亦是有所疑问,便迳自来到那女子的桌前。
未等女子邀请,无名坐了下去,道:“喂!这位母…母小姐!你知道什么是…”
“喂!你这人好生无礼,我们小姐刚刚帮了你,你不知感谢也便罢了,现在还未邀请你,你又自己坐下,还称我们小姐什么穆小姐?我家小姐可是飞扬牧场的姬大小姐!”
若是她知道无名刚刚叫的是‘母小姐’三字,不知又做何感想?而无名又只是听那掌柜称呼女子作小姐,便是现学现卖,说出一个不伦不类的‘母小姐’来。
那女子并没有怪罪无名之意,掩嘴一笑:“公子莫听依儿瞎说,小女子姓姬、唤作无双,公子叫我姬姑娘便好!不知公子的名讳可否对小女子如实道出?”
无名哪里懂得这般文绉绉的意思,未作回答,却是一问:“母…姬姑娘!你知道什么是烤全羊?活叫驴?浇驴肉?生吃猴脑吗?”
姬无双一愣,她一个体弱多病从小甚少出门的女子哪里知晓这些东西,便是摇摇头。正在无名失望之际,那旁边一张桌子上的食客插言道:“哦!小兄弟也对这些吃食有所研究?看来你我都是同道中人啊!”
无名茫然摇头。
“是了!”那食客亦摇摇头,又道:“像小兄弟这般模样当是从哪里听来得这些菜名,也罢!大爷我今儿就让你这乞丐长长见识!”他满饮一杯酒,继续道:“所谓‘活叫驴’。不用杀驴,只是将驴子的四腿缚紧不让其动弹一分,然后再将驴头固定。只要有食客看中驴子身上哪块,店家就去驴子身上活活割下肉来,然后现炒现做。”他说到这里一顿,跟着连连吞了两口唾沫:“啧、啧!那做出来驴肉色香味俱全,尤其脆嫩无比。当是一绝!甚至在你食用美味之际,还能听到后院驴子的惨叫声。”
那食客见两女一乞丐似为自己的言语所震惊,更是口若悬河起来,继续道:“那‘浇驴肉’与‘活叫驴’又有所不同。还是那般把驴缚好,然后客人指定要吃哪一部分,厨师立马剥下那一块驴皮,露出鲜肉,用木勺舀沸汤淋在那块肉上,待浇得肉熟再割下来装盘上桌。嘿!嘿!吃这道菜的妙处不只是吃菜,主要是能欣赏沸趟浇淋驴子过程和观察驴子惨痛时的表情,那才叫一绝!”
“呕~呕!”
两女已然吓得花容失色、不住干呕!而无名虽不晓其意,但从那人变态的神情中亦可以看出,定是再说一些折磨动物的勾当,便是双拳已经握紧。
当那人看到无名肩上的长尾、短尾,双眼发出如狼的绿光,伸出猩红的舌头舔着嘴巴:“就拿他身上的这两只猴子来说,便可做成‘生吃猴脑’一味。看见那锯了一半如同枷板一般的桌子了吗?到时候将猴子脖颈卡在餐桌的圆孔内,只露头部在桌面上,桌底猴子的身体装入一个布袋内。嘿,嘿!然后用刀具剃掉猴头上的毛发,最后再用钢锯将猴子的头顶颅骨生生锯开,任凭猴子惨痛嚎叫、蹬蹄挣扎,食客们只管直接伸勺去舀血糊糊的猴脑蘸调料食之,还能边吃边和猴子的目光直接交流。啧、啧!当是人间美味啊!”
“你…你们好残忍!”面色惨白、娇躯微颤的姬无双感叹道。
那食客‘哧溜’又是一杯酒水下肚,道:“这些有什么残忍的?我还没讲肉中嫩、割了唇,烤全羊来鲜中活呢,啧、啧!若是想把这些美食统统讲完,怕是非讲到明天不可!”
“别、别…别!你再讲下去,怕是我家小姐会昏过去的,到时你担待的起吗?”面色亦微微发白的侍女依儿如此说了一句。那王掌柜亦道:“是啊!这位客官不好再说,姬大小姐可是这飞马集上人尽皆知的‘病秧子’一个,若是……”
“啪~”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声大响打断。
正是无名拍桌之音,而此时站起来的无名双目泛着野兽目光望着众人,口里大喝:“你……你们该死!”蓦地,他疾走来到那食客桌前,一手抓住那食客身躯,不见怎般用力,那食客被他如抛球一般,整个人砸向那张被锯过的桌子上。
“噼啪~”
一声大响,那不堪负重的桌子碎成块块,而那食客也昏躺在地上,如此一幕,倒叫厅内众人哗然色变。
“不好了!杀人了~”店小二大嚷道。
“不要慌!快去报官~”王掌柜对着小二吼道。店中客人见出了事纷纷往门外奔去。王掌柜忙叫道:“喂!喂!别走!你们还没给钱呢?。别顾着跑!”但那些客人早冲出门外拣了个吃白食的便宜。
“都是你这天杀的~”王掌柜双眼微眯,冷冷的看着他无名,跟着呼喝伙计们:“你们一个个杵在那儿干麽,还不把这乞丐给我绑了起来!”三名伙计一哄而上,还未进得无名身前,其中一人已被无名一脚踢飞,剩下两人也是吃了两记钵盂大的拳头。
王掌柜见其余伙计连连退后,吼道:“不要怕,他就一个人,咱们一起抄家伙打他,若是有人捉住他,赏银十…赏银五两。”
此言一出,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些胆大的伙计胡乱拾起长椅冲了上去…
声音嚯嚯,两条长椅倏地袭来,一向无名迎头落去,另一则横扫无名腰间;无名不等两椅袭来,腕抖臂振,一声大喝,一记贴身靠撞向迎面伙计前胸。那伙计连人带椅被无名撞向酒台,霎那间,只闻酒坛破碎之音,便是连酒水都流了开来。
“啪~”的一声响,另一伙计却是手持木椅击中了无名的腰间,但还未等伙计高兴;无名又是厉喝一声,喝声未绝,已然一脚踢在那伙计膝盖处,只闻咔嚓骨断之音,那伙计便倒地捂腿惨叫。
剩下的伙计无料他真敢伤人性命,一个个是大惊失色;而无名怒气冲冲走近柜台,一把揪出王掌柜:“你…你快把它们都放了!”王掌柜那还敢招惹无名,唯唯诺诺道:“爷爷饶命!小的这就把…”
“啊!公子小心~”
无名回首,只见身后有名伙计双手抱起一坛酒欲要偷袭自己。而那伙计见偷袭未果,忙陪笑道:“爷爷不要误会,小的只是…只是怕你口渴,为你准备些酒水润……”
未等那伙计把话说完,无名便扬起蒲扇大的手掌拍飞酒坛,跟着又高高扬起手臂,正想再给这伙计一记血淋淋的教训,却是姬无双开口求了情……
“公子,你…你不要在妄伤人命了!”
许是血浓于水,兽性大发的无名恢复了一丝清明,便松开王掌柜,冷哼一声去了后院。
“你这人要做什么?来人呐!啊~”
厅内众人只闻后院有人喝止,接着又是一声惨叫,而后又是几声犬吠、驴叫交织一起……待得片刻后声音皆寂,无名又回到厅内,跟在他身后的还有那些动物。
“大爷,您不能放走它们啊,它们都是小店花钱买的,若是您真想救……”无名目光扫向王掌柜,却是叫他噤声不再言语。
是了,事到如今,他还妄想跟无名讲钱,可见他市侩的本性,当是愚不可及!
姬无双见到这些动物后,猛地想起那食客说得几道吃食,这才知晓无名怒从何来,便是朝着无名施了一礼,道:“公子,您原来…可是您实不该打伤这些人啊!”
无名朝着动物们低吼几声,众兽便奔出酒楼,他又是扫了几眼倒地的众伙计,沉声道:“我是兽王,往后…你们这些人类再敢屠兽,我就统统把你们杀了喂狼!”
一句霸道的宣言,不仅让这些不明缘由的人有了答案,也让他们怒不敢言。
良久!姬无双微颤着娇躯站了起来,叹道:“公子善举无双佩服不已,可是这般一做却是大祸临头啊,你还是趁官家未到先行离去吧!若是被官家抓住下了大狱,那…”
谓之不懂,无名便是不屑道:“什么官家、人家,他来一人,我就打一人,只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公子万万不可,我爹常说流水的衙门朝‘钱’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此事公子本就毫无道理,若是被官府抓住,不仅少不得一顿毒打,就是公子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你还是快快回家、或是躲起来吧!”
无名又是三问:“姬…姬姑娘!你说的官家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毒打我?我又会牵连什么人?”
“官家就是和你一样,只不过你是管着动物,而官家是管着咱们这些人;至于毒打就如你打伤这些人一样;而牵连则是与你亲近的人也会遭到官家毒打!”也亏得姬无双才思敏捷,想到如此恰当的解释。
无名心想:“总听阿白嘀咕人什么上人,兽中什么兽,原来还有人类能大过自己?”此般一想,却也心中升起尽快逃离此地的想法,又是看了一眼女子,蓦地……
“公子,你…你这是何意?”
“你这登徒子还不快松开我家小姐!”
“走…快走,不能让官家抓住我们,我不能牵连姬姑娘!”
“公子!咱们无亲不熟,你牵连不到…你…你做什么?还不快把我放下来。”姬无双说话间,无名已把她的娇躯扛在肩上,大步流星走出富贵酒楼。
侍女依儿一愣神,便也迈步追了出去,只余厅内众伙计和王掌柜面面相觑……
正所谓:
世人何故心茫然!
怒拳相向又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