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占良与吕伯颜分别后,一个人在街上徘徊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是回家呀,还是去给仲蠡报个信儿,因此,一个人在黑暗的街头踟蹰着。与吕伯颜站在一边,生活会稳定,收入会看涨!站到吕仲蠡一边,一切都是未知!但说句实话,他的内心是想着仲蠡的。自从他进了吕家的门,仲蠡的脾气秉性,正直,阳光都是他欣赏的,二人也十分投机,仲蠡也是对特多方照顾、提携,自己在吕家能有今日仲蠡是出了大力的,况且他也一直认定了仲蠡,曾经多次暗暗下决心与这样的东家干一辈子,但现在的情形对仲蠡太不利了,自己一步走错,就很可能万劫不复!怎么办?在摇摆不定的思绪当中马占良来到了自己的家门前,进了家门,母亲听到了脚步声,出门问道:“是占良回来了吗?”,
“阿妈,是我!”
借着门敞开着的亮光,马母一眼就看出儿子有心事:“占良,有心事吗?看你神不守色的?”
马占良是个孝子,对自己的母亲从不撒谎,但今天的事儿他不想对母亲直说:“啊,没有哇!”,
“真没什么事吗?”
“我挺好的,真没什么事儿!”说着就要进屋。
“占良,你站住!看你一脸的官司,还说没事儿?快说,到底怎么了?”马占良无语了,看来自己的母亲是瞒不住的,只好一五一十地将今天的事儿向母亲说了个透。
听完占良的叙述,马母好一会儿没做声,天还真冷,马占良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马母这才意思到自己光顾着问话了,屋门还没关,她顺手关上了屋门:“先到我屋里来!”
进了房,马母沉思了一会儿道:“占良,你长大了,遇到事情要自己拿主意,但阿妈要说的是做人心眼子要放正,旁门左道是长久不了的,吕家从仁达公开始奉行的就是这‘仁义’二字,你在吕家这么久难道还没有参透吗?是,今年你要成家,站在仲蠡一边你可能要推迟婚事,这是眼前的事儿,但如果此时你装聋作哑,今后你在吕家能够堂堂正正地做人吗?如何面对德夫人?如何面对仲蠡东家?”
“那我去说了,德夫人能相信吗?会不会认为我在离间人家母子关系?”
“夫人是个明白人,再则吕家的那帮老伙计我看也是正派人,不行你先找周静轩周先生说说!”
马占良的疑虑彻底打消了:“那我现在就去找周先生!”占良说着就要出门。
马母叮嘱了一句:“一切听周先生的!”。
吕家搬到三合镇后,因为离家近了,周静轩每天都可以回家,小河村就在三河镇的西边,很近。占良很快就到了周家门前,这是一个约占五分地的一个四合院,因为快过年了,大门上挂着的大红灯笼,烛光一闪一闪地将周家门前照得通明,占良走到门前轻叩门环,院里的狗汪汪地叫了起来,随着狗叫占良听到房门吱呀的声音,接着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谁呀?”
“是我,马占良!”
“阿妈,是占良哥”年轻女子对着屋内道。
“快去开门!”屋内一个年老女人吩咐道。
脚步声由远而近院子的门打开了:“是占良哥呀,有事儿吗?”来开门的是周静轩的独生女儿楚云,今年刚刚十七岁,因为都住在三合镇,占良与她从小就认识:“我找周先生,有事。”
“快进来!”,楚云将马占良带到了周家的堂屋。
一进屋,占良就看见楚云妈站在屋内迎接自己,这是一个端庄贤淑的女子,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些,一身蓝色棉布冬装,即素雅又得体,毫不显得夸张做作,虽然是地地道道的农家妇女,可外形气质却与农家妇有着很大不同,一看便知是一个衣食无忧生活无虑之人。占良向来对这个周家婶子有着亲切感,看到婶子迎接自己占良赶紧道:“婶子好,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不好意思!”
“这孩子,净说外道话,你是有事儿吧?快请坐,楚云,快叫你阿爸去!”
“占良哥,你先坐会儿,我去叫阿爸!”说着楚云出去到西屋去叫周先生。
“占良,你坐会儿,我去烧茶!”
“不用了,婶子,我几句话就走!”
“客气啥,你坐会儿,楚云阿爸就来!”说着楚云妈就去烧茶去了。
屋内就剩下占良一人。占良不是第一次到周家,他一边等着周先生,一边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屋内的陈设仍是老样子。这间堂屋不是很大,正面的墙上是一副水墨中堂,画的是一个渔翁头戴着斗笠身披蓑衣,在江边雪地里钓鱼的情景,一看便知是取柳宗元《江雪》的意境,画两边配的对联是:霜天曾睹雁归去我为过客;雪江独坐何人知钓叟之心。中堂的上面是一块黑色木匾,镌刻着两个烫金的柳体大字“静庐”,中堂下方是一长条供案中间是一个香炉,两边各一个青花净瓶,紧挨着公案的是一张八仙桌,两把单靠背的椅子摆放在两边,屋内的陈设让人一看便能够感觉到浓浓的书卷气。
占良正在打量屋内陈设,周静轩进来了:“占良,有事吧?到年底了,东家的帐还有一点儿没算清楚,我正在加紧算,东家要给伙计们过年的份子钱,这是每年的惯例!”
“周先生,确有一事要告知先生。”占良直奔主题。
这时茶已经烧好了,楚云端着茶壶进得门来:“占良哥,先喝口热茶!”楚云给二人斟上热茶就出去了。
占良将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周静轩叙述了一遍。
听完马占良的叙述,周静轩紧接着问了一句:“此事还有谁知道?”
“就我们七人。”
周静轩沉思了好一会儿:“好,今天的事儿不要再说给其他任何人了,你先回去,我现在就到吕家去!”
周敬轩急急匆匆来到吕府,德夫人听了周静轩带来的消息问的第一句话是:“周先生,你相信伯颜会做出这事儿吗?”
周静轩两眼直视着德夫人一字一句道:“现在,我认为还是相信的好!”
“看来仲蠡在家里是呆不住了!”
“当下最要紧的是先把仲蠡安顿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并且要快!”
“哪里安全呢?再回到上台去吗?”
“现在看河汊旗应是最佳选择!”
“那今晚怎么办?”
“我看现在就让仲蠡动身!先让孩子安全了,再考虑下一步吧。”
德夫人出门叫来了老家人吴四,当着周静轩的面吩咐道:“赶紧去预备匹快马,和御寒衣物、水和食物,我要打发仲蠡赶紧离开三合镇!”,之后问周静轩:“周先生,如此您看如何?”
“就这样吧,是不是叫立勤一块儿去,天黑了,两个人相对安全些,再则,一旦有什么事情也有人回来报信。”
“好!”,吴四立刻安排去了。
周敬轩道:“夫人,我有一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有话请讲!”
“送走了仲蠡,事情还没完。一旦官差来了空手而归,伯颜的这事儿就算是公开了,夫人要考虑有个应对!”周静轩的话说得算是委婉,但德夫人听明白了,伯颜跟自己的分歧公开化是迟早的事,吕家内部矛盾爆发也是迟早的事儿。事已至此,伯颜要做的事儿,现在看拦是拦不住的,那就只有由他去吧!
吕仲蠡真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德夫人当着周静轩的面将决定告知他的时候,他的第一感觉是;这是真的吗?
周静轩看出了仲蠡的疑虑:“这一年多的时间,大少爷伯颜身上有了不少变化,不要再疑虑了!”
周静轩的话仲蠡是深信不疑的,他在迅速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和思路。这个现实的确让人难以接受,但必须面对!看着为自己忙碌的阿妈,仲蠡的眼睛湿润了:“我还没有跟季思见上一面,是不是叫他过来?”,周静轩没等德夫人回应就出门叫季思去了。
看着阿妈给自己整理仲蠡要带的东西,仲蠡道:“淑康在北平一切都还适应吧?”
“她适应的很快,一般都是一个多月就有信儿捎回来,一切都好,上一次说是要参加一个什么学生组织,你别提他操心了!儿呀,此次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一个人在外,遇事要多考虑,任何事情都要想全面了,你的身份与别人不一样,你能平平安安的是做娘的最大心愿!”
仲蠡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阿妈请放心,我会牢记阿妈的嘱托,一定会保证平安!”
娘两儿正说着话,季思和周静轩前后脚进到房中。“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想死我了!”说着就扑上去双手抱住仲蠡的脖子。
“呀,季思长高了,重了,我都快抱不动了!”
“快下来,二哥一会儿还要出远门。”德夫人双眼含泪道。季思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还在一个劲儿的问道:“二哥为什么要走?不走行吗?二哥你这一段时间到哪里去了?去干什么?”
仲蠡没有回答这些问题,而是语重心长的说:“二哥必须走,这个家二哥不能久呆。三弟以后要听阿妈的话,妈的年纪越来越大了,要多提醒阿妈注意身体,要好好地跟着周先生学习,今后是像淑康姐姐那样外出上学还是帮衬家里的生意要早做决定了,你大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不懂事儿了,二哥不能尽的孝心,你要替二哥尽到。”
听了二哥这段话,季思一下子从最初见到二哥时的兴奋中渐渐回过味来了:“那二哥这是要到哪里去呢?”
“二哥是出门做事情,记住,今晚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说起!”仲蠡叮嘱了一句。
这时,吴四带着童立勤进到了房中,德夫人冲着童立勤道:“四伯已经跟你说明白了吧?”。
童立勤一边与仲蠡点头打招呼一边道:“我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你阿爸那里打过招呼了吗?”
“还没来得及,不过四伯说了,他替我去说一声。”
“那好,你陪仲蠡先到河汊旗去吧,见到安乐王爷就可以回来,越快越好,我等你的回信儿!”
千言万语此时一起涌到德夫人心头,但却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吕仲蠡与童立勤二人趁着夜色悄悄上路了。天上飘着细雪,出了家门,街上已经空无一人,走到街口,仲蠡回望了一眼吕府,隐隐约约看见阿妈和季思、周静轩和吴四站在家门口凝望着自己,他下马跪在街道上,向着德夫人和周静轩磕了三个头,之后起身上马,双脚一使劲,右手照着坐下马的三叉骨用力一击,二人的身影随即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