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白晨起收拾妥当,想起今日是十五正是了然行医化缘的日子,信步走出院门,顺着院门口幽窄的小巷,到了小巷尽头,再向右拐便是人来人往的官道了。皎白喜清净,不喜人多。买院子的时候特意挑选了这座深处幽巷的院子。
小巷又窄又深,少有人来。再加上皎白从不在家里生火做饭,(院子里并无厨房),院子又时常安静毫无人间烟火。是以周围的街坊四邻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座小巷深处的院子什么时候换了人家。
到了官道,此时为时尚早。街上虽人来人往,路两边的摊子上却尽是些果蔬之流。其他的针头线脑,香袋儿首饰,点心小吃多是午后才开市。
皎白一路随意看着,到了集市热闹的地方发现了然还没有支起摊位,倍感聊赖,她便沿着城河散步。忽听到一妇人大叫:“来人啊,救命啊!有人掉到河里了!”
皎白向声音来源望去,见一小童正在水中挣扎。城河深约两三米,那小童的头顶隐约可见,时不时的浮出水面。
皎白欲出手相救,一道紫色的身影在岸边打了个转,翻到城河边的垂柳上。只见那女子的手臂向河中一扬,一条黑红的绳子自她的手心甩出,正中水里小童身上。那条黑红的绳子便自动在小童身上打个卷,女子手臂微一用力,小童被甩到岸上。
刚才大声呼救的妇人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小童身边,左手高高扬起,最终化为轻轻一掌,打在小童身上,:“让你不要去河边你非不听母亲嘱咐!!万一你要是出了事,这可让母亲怎么活啊。”说完抱住小童号啕大哭。
小童一脸懵懂,呆了半天才哇的一声放声大哭,母子俩一时哭作一团。
旁边人只以为紫衣女子是江湖中人,用的巧劲把小童从河中捞上来,纷纷夸奖道好俊的身手。皎白却看得真切,那条黑红绳子分明是昨晚那条大蛇。没想到紫衣女子还是个热心肠,皎白看了她一眼,便准备回去看了然是否到来。谁知那紫衣女子一个后空翻,从柳树上翻下来,几步蜻蜓点水的快走,来到皎白面前。旁人见了她的举动,又是一阵喝彩。
“你不认识我啦?”紫衣女子巧笑嫣然,袅袅娉娉的站在那里,整个人好似一株娇媚的仙客来。
“昨晚才见过,今日怎会忘。”皎白眉梢微挑,看着眼前穿着烟灰色半袖遮住肩膀,胸前抹胸及长裙依旧是紫色的女子。
“奴家以为你要忘了呢。敢问娘子芳名何许?”
“皎白。”
“皎白”,女子声音娇柔,听她讲话仿佛有羽毛划过耳朵“我叫媚姬,昨日你见的就是我养的大蛇,大花啦。”
媚姬,看着女子笑意吟吟的脸,还真是人如其名。皎白这样想着脚步些许停留后,便继续回走。
“哎,你要去哪,等等我嘛,我和你一起去。”
皎白因心中牵挂了然,便没有出声回绝。媚姬便一直跟着她到了集市。
此时已过朝时。大老远的就看见了然一身粗布僧衣安坐于热闹之中。皎白便一路疾驰走到那里,待快到时微微停顿,步子慢了下来。
了然正为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把脉,把完脉象,抬首写方子期间,一眼看见队伍中的皎白。激动地他打翻了身前的砚台,墨汁溅了一身。
媚姬跟在皎白身后,见此,对皎白耳语道;“你喜欢他?”
皎白微颔首。
“这小和尚有什么好的,不过尔尔。此人面部浮肿,皮肤又黑,快看他笨手笨脚打翻砚台的样子,诶,还色眯眯的看着我们呢。”媚姬捂嘴偷笑,忍不住身体抖动,引得周围人旁观。
皎白觉得不自在:“我又没让你跟着我来。”
“不要这样嘛,奴家初来清城,人生地不熟的,好不容易混个熟人,你怎么舍得抛弃我。”
眼见前面的人越来越少,皎白没有和媚姬继续麻缠。她挺直了肩背,抬首看着前方。
“你紧张什么呀。”媚姬打趣道。
皎白目不斜视,只是原本挺直的肩背微有放松。
很快轮到了皎白。皎白正欲坐下,却见了然收拾了东西,对还在排队的百姓作揖道:“贫僧突有急事,待午后再为各位把脉,开方。”说完口中喊了一句佛号,作了个阿弥陀佛的手势。
“哼,真是个道貌岸然的小和尚。”媚姬小声说道。
皎白自然是听见了,但她只装作听不懂,等着了然收拾好物品。
“大师.......”皎白刚开了个头。
“皎白娘子,贫僧有一事相求,不知娘子能否答应?”了然殷切的看着皎白。
“大师所为何事?”
“来,此处不便,借一步说话。”了然整理好包裹,退到官道旁边的巷口处。皎白自然是跟了过去,媚姬心中好奇,也抬脚欲往。
谁知了然贼眉鼠眼的看了媚姬一眼,把皎白往巷子深处请了请。媚姬见此,暗暗生气,随即她眼睛一转,右手向巷口一甩,一条大蛇出现在小巷旁边的院墙上,只见大蛇伸吐了几次信子,化作几条线组成的纹身图案,贴着墙面跟了上去。
“皎白娘子,你.......你?”了然几次欲言又止。
皎白直视了然的眼睛:“大师,请讲。”
“我......我”,了然鼓足勇气:“我知道你不是人,也知道那日在窗前所见就是你,我今日别无他求,只希望皎白娘子能送与我一条鲛绡,我.......我必不把你的秘密告知他人。”了然一口气说完。
皎白听后停顿了好一会,迟疑开口道:“你这是在威胁我?”说完双眉轻拧。
“不是不是,我”,了然举起袖子擦了擦汗“我真是有求于娘子,怎敢威胁娘子。”
“你要鲛绡做什么?”
“我近日急需银两,听说鲛绡能值百金,所以我......”
至此,皎白算是明白了然的真正意图。她心中叹息,想起了第一次于人群之中一眼见到了然的场景。那日了然专心致志,对待百姓无论衣着华丽还是衣裳简朴皆是一心一意的把脉,开方。皎白看着眼前的了然,不知怎的,耳边回想起媚姬刚才所说的不过尔尔。
不过尔尔这四字不断地盘横在皎白的脑海。末了,皎白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她自胸前拽下衣服上的纽扣道:“我没有鲛绡,但这珠子虽不能值百金,也能卖个好价钱。你拿着去当了就是。”
了然将信将疑的接过皎白递过来的珍珠,对着日光斟酌了一番,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但这珠子入手微凉,珠面滑溜圆润,珠身足有指尖大小。他便把珠子在身上擦了擦小心翼翼的放进贴身的香袋儿里。
皎白看着了然的举动,此刻心里不知是欢喜几多,还是厌恶几多。她的眉头轻皱,身体缓慢退后几步,与了然拉开了距离。
“皎白娘子,贫僧这就告辞了。”了然一改初见皎白时惶然急不可耐的模样,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大师的风范。
“恩。”皎白颔首。
了然却没空观察皎白的神色有什么变化,珠子到手,他顿觉神清气爽,连日来的焦虑有所缓解,他便端足了架子,一路直奔莲花庵而去。
那条化作纹身模样的大蛇随着他爬行出巷子。来到巷口,大蛇正欲扑向媚姬,只见媚姬朝了然的身影使了个眼色,大蛇会意,从地面迅速爬行至了然的僧袍下,附到了了然的僧袍内面。
皎白没注意到大蛇的举动,她和了然谈话后,颇有些失魂落魄。
“怎么了,你怎么这副模样?”媚姬关心道。
“无事,无事。”皎白摇摇脑袋,神情恍惚向回走。
媚姬见皎白魂不守舍的样子,唯有继续跟着皎白,一路回到了皎白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