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别院。
自徐青剑到了京城,这别院自当由他做主,徐氏三兄弟无识人之明,致令错失杀掉杨泊安的良机,着实令他气愤,然而如今杨泊安身侧有高人护佑,他多有依仗三兄弟之处,故而一时也不能责怪。
三兄弟自料已在不经意间得罪少族长,故而连月来,日日请缨往张府打探消息,虽从未感知到暗中那人的气机,他三兄弟却终不敢贸然入府杀人。一则心有敬畏,二则心头亦颇对徐青剑不满,当然更碍于徐清婉苦苦哀求,总是下不了杀人的决心。
这日,徐青剑又大发牢骚,渐渐耐不住性子,口气亦逐渐严厉,斥道:“那人纵有千万神通,亦不会时时刻刻呆在那小贼身边,三位哥哥空负徐氏三英之名,如何连月来,竟闯入张府的勇气也没了。”
“杀了那小子当然容易,不过若是叫暗中那人得知,咱们兄弟哪里还能留下性命,青剑,不是哥哥们不出力,实在是咱们需想个万全之策才是。”徐氏老三性子暴躁,被同辈兄弟训斥,仍不住驳道。
“哼,当日那小贼被勾逸救走,便应该想到应是躲入京城来的,偏偏不料这小子摸透我心思,好得很,最安全的地方便是最危险的地方,嘿嘿,说不定那人便是国师府中高手。大哥,九州剑既无能,救不了清婉的性命,咱们还是请二长老来接过她回芜湖吧。”徐青剑心中一动,暗下一计。
他月来也常忍不住想要出府杀人,却终是害怕暗中那人出手。他当日已两次试探过那人,那人都手下留情,然则世间事事不过三,若是他胆敢再次出手,只怕必遭那人斩杀,那人功力之高,唯有族中蜕凡境的两位长老才堪敌手。
徐清婉乃二长老一脉唯一后人,将二长老请入京畿,既能接清婉回芜湖,又能替他兄弟几人挡住暗中那人,这般计谋当真高明。想到此处,亦不自禁得意,立即派了一人回芜湖速请二长老,心头道:小贼,等着吧,你的死期不远矣。
哪知第二日,几兄弟躲在别院修身养气,却听门房来报,有位自称唐门长老的一人前来拜访。
唐门有一代先天高手唐至阔坐镇,已威震西蜀近百年。从前,葛春雪未突破先天之际,徐氏一族尚弱他一筹,平日里两族子弟碰见,唐门弟子总是趾高气昂,如今,葛徐两族既有了先天高手,唐门自然起了结交之意。
唐门长老亲自上门拜访,徐青剑几兄弟自不敢托大,皆整了整衣服,出门迎接。甫至二门,便听见一阵阴柔的笑声传来,“几位徐世兄年纪轻轻,修为却已不弱,古言芜湖人杰地灵,所言非虚。”
几兄弟听对手有赞扬之意,却又急不可待,故意显示手段,想必必有阴谋,身子一闪,到了府门,见是一位身材魁梧,满头银发的中年人,稍稍一愣,才拜道:“唐长老光临寒舍,晚辈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若是葛仲华在此,当认出此人正是当日围攻升仙老怪其中之一,他功力虽未到十二层蜕凡极境,却已身为唐门长老,盖因他乃是唐至阔唯一嫡孙之故。然他虽止十一层境界,却也实在不弱,头几日,得了乃祖指点,前往京城见一位高人,听闻徐氏少族长客居在此,起了结交之意,当即上门拜访。
徐氏少族长虽位分尊崇,却还不能劳动他唐门长老之尊亲往拜见,实因他此次入京所要见的人与葛徐两族仇怨不浅,为解干戈,不得已而为之。然当他气机稍稍感知到徐青剑一身精气修为时,心头也不禁为之一振,当世年轻一辈,这徐青剑确可称得上不可多得的人才,想他唐门子弟无数,却也没一人有此资质,是以赞扬之言倒也非虚。
耳听得徐青剑自谦拜倒,恭敬有加,对他的映象更加优良,哈哈笑了笑,虚抬手扶起几兄弟,上前几步,道:“徐世兄不必客气,老朽早听闻清湖少侠天资聪颖,有成仙之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敢,不敢,还请唐长老入府一叙。”
宾主安坐,徐青剑问道:“不知唐长老光临寒舍,有何指教?”唐、徐两族素来少交往,如何唐门长老未事先通报乍然拜见。
“老朽奉家祖至阔老祖之命,前往京城欲见一人,听闻那人与徐氏有旧,是以先来见了几位徐世兄。”唐门长老呵呵笑道,他看似英武,实则阴鶩,和和气气不见煞气。
“与我徐氏有旧,晚辈却不知在这京机之地,哪里有什么高人与我徐氏有旧?”徐青剑说到此处,猛地想起莫非那人便是暗中相助那小贼之人?如此,则不好办了。
唐门长老见他面有难色,摇了摇头,笑道:“徐世兄且放心,那人现今还没到京城,嘿嘿,便是他到了京城,有我唐门斡旋,想必也不会为难于你。”他以为徐青剑已猜出自己所要见之人,当即劝慰。
徐青剑闻言,立马站起身来,问道:“是吗?那位也不会阻止晚辈动手杀人吗?”
“杀人?却不知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胆敢得罪名满天下的清湖少侠?咦,那人已到了吗?”唐门长老满头雾水,一连串反问道。
“不过是个只会躲在人后的蝼蚁之辈罢了,晚辈曾多次出手,都被那位前辈阻下,若是那位前辈能够放开此事,晚辈感激不尽。”
“哈哈哈,很好,很好。那人既已到了,我自然会劝上一劝的,他总不会愿意得罪唐、徐两族的。”唐门长老捻须一笑,怡然自得。
“既如此,则多谢了。”徐青剑抱拳谢道,随即心头疑惑,天下胆敢与徐氏作对之人寥寥无几,则那人却是何人?又如何与惊动唐门至阔老祖劳神?但他这些疑惑却都不曾问出口。
“哈哈,徐世兄不必介怀,只是你两方的恩恩怨怨,都是过眼云烟,届时还需你向你家老祖多多美言,化解两家仇怨方是正途。”
“嗯,若前辈能玉成此事,晚辈自然遵命。”他话音甫歇,门外驻守张府的一位兄弟匆匆回府,一进门便道:“大喜,大喜。剑哥,大喜啊。”
徐青剑眉头微皱,暗怪这兄弟眼见有外人在场而不知礼数,口中却不好训斥,只是冷声问道:“何喜之有?”
“那小贼躲在张府不出,咱们也不必去寻他烦恼,哈哈,这次他们自己惹上了不该惹的人,怨不得咱们了。”那人眉飞色舞,当即将适才发生之事讲了出来。
原来,张府花园为京城之冠,唐门长老率众弟子入京,众弟子少年心性,自然想要入府一观,哪知张府门房一听唐门弟子来意,便一口回绝。唐门弟子自入世以来,何曾遭受过凡夫俗子的拒绝,立马张口就骂,欲要强闯。
张府乃堂堂司徒府,岂容宵小之辈放肆,当即有十余位家奴持着刀棒出府驱赶唐门弟子,只是这十余个家奴又哪里能是逍遥世外的唐门弟子之敌手?不过三两手功夫,一群家奴便躺在地上哀号不止,任由唐门弟子闯入府中。
唐门几人入了张府,大摇大摆进了后院。甫入后院便见得不凡,他这一脉所修乃是先天毒法,于天地间万物之灵所学最为通透,几人虽只是五层上下的晚辈弟子,然这园中分明木灵葱郁,远胜其他,哪里能是凡夫俗子可能造化出来的。
正欲往园子深处寻去,忽听得一娇声呵斥,“哪里来的强盗,竟敢闯入司徒府,公子爷,你可得好好教训他们才是。”正是夭夭,她见几人将园中花草任意践踏,好不气愤,径直把公子爷拖了出来,收拾几人。
杨泊安也心头大怒,他神识不低,几人闯入府中他便已知晓,初始还以为乃是徐氏之人,但尔后察觉这行人发散出的一身气机,与徐氏清湖真气颇为不同,才稍稍放下心来。
几人往后园赶来,他本意带着夭夭避开,却不料这几人竟妄图往郭大师住处寻去,郭大师为人谦逊慈爱,深得二小欢喜,他又怎能令几人莽撞打扰呢?长叹息一声,本不欲徒生波折,却终究无可奈何。
却说唐门几人被人拦住去处,又感知拦路之人并无真气涌动,居中那人嘿嘿笑了笑,道:“张公子,咱兄弟几人想要往贵府后园赏赏花,还望成全。”他听夭夭称呼杨泊安为公子爷,便以为他是张府公子,眼见他凡人一个,丝毫不放在心上,边说着边领着兄弟几人上前逼近,嘻嘻哈哈,乖张狂妄。
杨泊安脸上并无异色,只待几人近前丈许,忽地手掌翻飞,紫阳剑气虚影迭出,如汪洋狂啸,势若天成,沛然难当。唐门诸人猝不及防,左闪右避,怎奈他几人功力本就不如对手,更兼紫阳剑剑法精妙,只听得呼喝三两声,便有三人中剑倒地,唯有功力最高,已至五层后期的那人堪堪避过,饶是如此,剑影擦过脸庞,肤色如玉的脸颊亦被破开一条口子,血水直流。
这几人自出蜀山来,未曾遇到敌手,平生第一次受伤竟是为人偷袭,立马怒骂道:“好贼,安敢如此?”各出绝技,飞身上前。
杨泊安怡然不惧,脚下一跺,下摆飘动,全身真气流转,双掌齐出,白光如幽灵闪烁,灵动如鬼魅无形,叫唐门诸人无可御敌,唯能自保,哪里还有上前攻敌的余力?短时间内,几人还能防卫周密,十余招一过,杨泊安招式愈加繁复,几人却已应接不暇,只听得第一人中招闷哼,便很快接连两人中剑,最后那人功力虽高,却也只多支撑三招便已连中三剑倒地。
四人接连败下阵来,无不脸色惨白,惴惴不安,生怕对手下狠心下杀手。等了良久,却只见杨泊安一直冷眼看着自己几人,直有盏茶功夫,担惊受怕中才听杨泊安缓缓道:“滚吧。”
四人羞愧不已,回了句,“好好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蜀山唐门后会有期。”便已匆匆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