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琚公主也随即跟上,口中不住抱歉,道:“真是对不住,是我和宗哥连累你了。”她一改往时居高临下的姿态,脸上洋溢着辛福,虽未着华服,倒比之前更为动人。
“无妨,无妨,不过小角色罢了,何需二位如此。”杨泊安对张敬宗终究尚存隔阂,声音不冷不热,护着身后夭夭,依旧戒备着,倒似正真的危机尚存一般。
张敬宗闻言,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尸体,赞道:“虽早知兄弟你神功莫测,却不料你竟是仙门中人,倒是小兄走眼了。”他已从琼琚公主口中得知杨泊安身手不凡,修为更在一层之上,是以此次虽得知南越太子派南越国修仙高人入世杀人,却也不如何惊慌。
倒是琼琚公主言道:“南越太子邓朝阳心思缜密,心狠手辣,若他得知一计不成,必将再派出修为更深的人来,咱们还是快快回城的好,只要咱们一入城中,有我师父庇佑,量他南越诸人也不敢太过放肆。”
“琼琚此言有理,兄弟你虽有不凡的技艺,却又怎抵得住南越太子不住的派人挑衅。”张敬宗见杨泊安二人不为所动,忙随声附和,衷心劝道。
不待杨泊安发话,陡然一声长叹,四面八方传来一声声尖叫惊喝声,接着一声苍老的声音道:“现在回城已经晚了,公主殿下,还请跟随老夫先行离开,否则一旦动起手来,只怕刀剑无眼伤了你,老夫难与太子殿下交差。”
琼琚公主抽出长剑,骂道:“呸,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在皇城根上动土,岂不是找死,哼,本宫劝你还是早早离开,免得我师父到来,你死也不知怎么死的。”
那苍老的声音又响起,道:“唉,去岁我便告知太子殿下,中原女子没一个好的,也罢,今日你既寻死,老夫便成全了你,他日太子殿下问起,受责受罚也是毫无办法的事。”接着那人好似无可奈何一般,又一连串叹息声,只是随着他叹息声加重,杨泊安四人只觉好似被笼罩在一个巨笼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琼琚公主已有了一层的修为,一时到还能撑得住,张敬宗、夭夭二人却未入道门,叹息声听在耳里,气息顿时一滞,便如一拳一拳打在胸口,好不难受。夭夭身子骨最弱,只片刻间便支持不住,倒在杨泊安怀中。
杨泊安见她脸色惨白,心疼得心尖滴血,忍不住两拳紧握,长啸一声,声音由低到高,从最初气若游丝到最后嘹亮高亢渐渐盖过叹气声,直有盏茶功夫,黑暗缓缓褪色,天空渐渐清明,几人心头郁闷之情也慢慢消逝。
随着视线清晰,几人才又看清,不知何时,三丈之外已立有一人。那人身形高大,看着年纪轻轻,一开口声音却极显老态,道:“好啊,这位小兄弟年纪轻轻却有了这般修为,当真英雄年少,不可小觑啊。”此人乃是南越国师三弟子,年纪已在九十开外,只因少年时服有驻颜丹,是以一生容颜不老。
“不敢不敢,比之老先生颇有不如了。”杨泊安不敢托大,抱拳谦虚道。他适才虽一啸破了对方玄光阵,却只凭着紫阳真气至刚至阳的缘故罢了,论修为,则自己远不如对手,一旦动手,只怕胜算寥寥无几。
那人道:“既如此,便请便。今日我只留下公主殿下与姓张那小子,无意牵连到了小兄弟,老夫颇为抱歉,他日来我南越,老夫定当举酒为谢。”
杨泊安斜眼看了看张敬宗二人,心道:我既不忍心出手杀你,便让别人杀了你也是好的。你做下恶事,终有恶报。想到这里,拉着夭夭转身便走。
夭夭甚为不解,也回头望了望二人,扯了扯杨泊安的衣角,道:“公子爷,你要救一救他们啊,不然他们会死的,他们这么可怜,却要死了。”说到这里,眼泪禁不住又流下。
杨泊安长叹一声,缓缓道:“夭夭,若是他们做了恶事,便是恶人,难道咱们要救两个恶人吗?”
“公子爷,”夭夭略带哭腔,请求道,“张公子他们怎能是坏人,你难道不知道吗?他们多么的不容易,救救他们吧。”
夭夭这一请求,杨泊安煎熬的内心再也无法自持,一把将夭夭和其怀中的赖皮猫抛出十丈远,口中道:“快去松阳观求子渊先生。”便转过身子,双掌真气吞吐,天空中一道惊雷立时劈向那人。
那人正缓步上前,已逼近琼琚、张敬宗身前丈许,他一步一步慢悠悠走向二人,想要让二人临死之际饱受折磨,二人亦被他逼得不住后退。
张敬宗虽只区区凡身,却也挡在琼琚身前,他心头所想,便是死也得为琼琚争取一线生机,手中长剑蓄势待发,情知见效甚微,却也不得不一试。
哪知猝然间,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劈向那人,那人未有防备,被劈退七八丈远,堪堪立住身形,一身长袍已被劈得七零八落,黑不溜秋,他自成名以来,从未有过这般受辱,一时间哪还顾及得上张敬宗二人,口中一声‘放肆’,便一拳打出,当即一道猎猎奇风便向杨泊安击来。
杨泊安见对手力道甚巨,侧身避过,又是一道引雷诀击出。这引雷诀乃是他第一次使出,虽不甚熟悉,却实在太过玄妙,以致他自己都被惊吓住。前日,他使出引气诀已然令徐氏三兄弟以为惊人绝艺,而今这引雷诀玄妙更胜,那人不过七层初期的境界,哪里能有探查先天气机的能耐,只听得又是一串噼啪声,那人又被劈出十余丈远。
这次,那人已不见本来面目,他面上、身上无数裂口,嘴角更是流出血水来。张敬宗二人见状,忙回退到杨泊安身侧。琼琚公主见他身子摇摇欲坠,显是已然虚脱,是以法剑剑诀一引,挡在二人之前。她已有一层修为,虽与那人比,微不足道,然此际杨泊安既失其力,张敬宗凡身在后,她又如何再能躲在最末呢?
那人虽受两道雷击,却也并未伤及根基,真力虽有所损伤,却更添怒意,眼见琼琚提剑在前,双拳紧握,长啸一声,道:“好好好,尔等竟有如此能耐,今日便是动了杀招,却也不会叫老友们耻笑了。”他话音甫歇,蓦地抽出腰中软鞭甩出,那鞭子本只一两丈长,然他玄功招展,鞭影竟有十余丈长及至杨泊安三人。
琼琚公主法剑抛出,撞在鞭影尾部,却只听得汀的一声,法剑竟被撞成碎片,那鞭子势头不减,仍向三人扫来。张敬宗见状,欲飞身上前,却叫杨泊安拉住,道:“徒死无益,且退一步。”他一身功力真气虽不弱,然境界终究止四层破妄境,故而待使出两手引雷诀,已无其他手段阻敌,只拉着张敬宗飘身退后三丈,避过鞭影。
琼琚公主功力较弱,不及避让已被打中,摔倒在张敬宗身侧,一口鲜血吐出,脸色瞬间惨白。张敬宗肝胆欲裂,如痛在己身,一把将之抱起,口中大声道:“琼琚,琼琚。”她却已无力答话。
杨泊安虽未受伤,却也义愤那人伤了琼琚公主,他适才已杀一人,内心激荡之下,血气上涌,抬手间又是一道引雷诀,只听得天空中轰隆的声音不绝,乌云骤聚。那人见此招威势更在之前两招之上,也不敢小觑。
他摆动软鞭,周身六丈内顿起一股龙卷风,身侧七八株老树被连根拔起,撞向杨泊安三人。杨泊安提掌一带,便引着张敬宗二人退后七八丈,他三人身形一落地,一声巨大的噼啪声立时炸响,落在那人身侧。
那人虽鞭法若神,然天雷乃属自然造化,不可估量,其速之迅,饶是先天高手也不可比,更甚他尚只后天七层境界,龙卷风只能化解七八成天雷,其余二三层尽皆落在他身上,只听得砰的一声,他便被炸飞十余丈,挂在一株古木上,口中大气吁吁,却也不禁赞道:“芜湖葛氏,果真不凡。”
杨泊安听得他竟还能讲话,心头一惊。暗道:长生诀上言道,五诀之妙,非为长生,乃斩仙渡厄之用。连仙人也可斩杀,却不能斩杀此人?他这一招使出,一身真气再无存余,久违的昏沉欲醉之感再次袭上脑海,身子不禁摇了摇,扶在一侧古树上才堪堪站稳。
其实,这五诀练至绝巅处,的的确确有斩仙斩神,改天换日的威力,然而杨泊安功力尚低不说,葛氏长生诀中所记载的也不过乃是些皮毛手段而已,哪能如他所想一般,神佛俱灭,顺遂如意。
那人稍作歇息,便又跃下树枝,他手中软鞭只剩七八寸长,恨恨一声,便即扔掉。他也已再无余力舞动软鞭,只得缓步上前,暗暗汇聚残余的真力,及至距杨泊安两丈远处停下,随手一抛,便如抛出暗器一般,真力涌动击向杨泊安。
杨泊安虽知对手来势汹汹,却也已再无余力回避,眼见暗器将近,身子稍晃了晃,已然坐倒,徒等死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