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形高大,因常年不见光,故而肤色惨败,发丝凌乱,衣衫破旧污秽,好似街上乞丐,然众人却不敢小觑。因此人看似柔弱无力,实则乃是神光内敛,朴实无华的先天高手啊,当今天下先天高手只怕一双手掌便能数清,不意这清湖之底竟藏了位这般大高手。
徐氏两大长老、葛氏三老各亮出兵器,徐氏二长老骂道:“胡老怪,想不到你还活着。”
那人抬起头来,两眼空洞,显然已被挖去眼珠,阴恻恻一阵惨笑,道:“本座还活着,哼,徐新林何在?葛春雪何在?今日本座便要血洗徐氏。”
“哼,家父新林公虽已仙逝,我家葛老祖却已突破先天之境,就凭你这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里的老东西也敢说这大话。”徐氏二长老因胡老怪口出狂言,斥道。
这胡老怪原是九华山天阴洞洞主,因他门下弟子横行无忌,作恶多端,更不知好歹得罪当年如日中天的徐氏一族,引得其时徐氏大长老徐新林连同葛春雪出手,将之打入清湖之底。
本料他必死无疑,哪知这清湖之底有一汪灵泉,泉中更有一株七星莲,胡老怪在泉中修养二十年而伤退,又二十年突破先天之境,尔后固本培元。他年老体衰,虽突破先天却极为不固,等了数年之久直至月前,方才稳固境界,本欲立马出湖报仇,不料葛春雪也当即突破先天,他自忖虽不弱于葛氏,要胜之却万万不能。
故只得待七星莲成熟,服下之后,功力更增一层,届时杀破徐氏易如反掌。这七星莲尚有数月成熟,不料发生这般变故,竟叫赖皮猫偷走,为杨泊安服下。他既失七星莲,万念俱灰,震怒之下,无暇他顾,愤而出湖,引来葛徐众人。
胡老怪适才与葛春雪连连对了四掌,不相上下,心下也自佩服,口中却明知故问道:“适才可是葛春雪葛妹妹?”
“正是小妹。恭喜胡洞主突破先天境界,佩服佩服。”葛春雪皮笑肉不笑看着眼前此人,原来她丈夫当年练功走火入魔便是受了这胡老怪的迷惑,因此,她对胡老怪恨之入骨。当年,她与徐新林联手,不仅将之打伤,更废了他双目,将之沉入湖底,不意留下今日祸患。
“也罢,也罢,咱们的时间还很长,还有的算,有的算。”胡老怪两只空洞的眼睛望了望杨泊安,忽地飞身倒退,转瞬间便已不见了踪影。
葛春雪见状,也不阻止。挥了挥手,吩咐道:“都退了吧。”余下众人各自退了下去,唯余下葛徐两家五位长老,徐氏族长以及葛仲华寥寥数人,杨泊安被葛仲华紧紧拉扯住,自也离开不了。
徐氏族长徐甲一正是徐青剑之父,他修为也自不弱,已有了十一层初期的境界。眼见得胡老怪来去无踪,虽有葛春雪与之匹敌,余下却无第二人是其一招之敌,不免叹气道:“胡老怪已成气候,咱们以后得时时防备着了。”
“咱们勤修苦练,早日突破蜕凡境,七鬼阵成,加上老祖宗先天境界的功力,那胡老怪何处藏身?”葛仲华驳道。
“不错,胡老怪不过强弩之末,何惧之有?”葛三长老也附和道。
“不过蜕凡境虽不如登仙之难,却也并非易事,唉,难难难。”徐氏大长老一连三个难字,心头郁闷已不必言。
葛春雪见状,笑道:“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从今以后,仲华和甲一便随我一同修炼,争取在这二三年内突破境界,早日处理了这个麻烦。”众人闻言,都躬身称是。
接着葛春雪又是一问,“泊安,你为何到了这清湖之底?”她虽只见过杨泊安一面,却已深深记住这孩子的名字,月前见时,这孩子分明只有一层功力,如何今日竟到了勘悟境,难道真如传言般,这孩子身后有高人相助。
杨泊安懵懵懂懂,跪下回话道:“孩儿不知。孩儿只记得自己在房间里睡得好好的,一醒来便到了这湖底下一个岩洞中。”
“是吗?”葛春雪上前两步,扶起杨泊安,手上真气暗生,探入杨泊安体内,只觉他体内真气绵长悠远,精纯淡泊,绝非一朝一夕而得,难道是自己记错了?脸上笑容不止,赞道:“你这孩子虽起步较晚,然他日成就必不在诸位兄弟之下。”
杨泊安懵懵懂懂不知所谓,葛仲华等人却甚是诧异,暗想这孩子虽说总是运道极佳,却怎么能将葛徐小一辈全比下去?
葛春雪见诸人脸色有异,也不说破,瞧徐甲一眼色难堪,一摆手道:“从前两家兄弟之间的龌龊便放下吧,而今大敌当前,尚需同仇敌忾才是。”随后令众人退回府中,各自安排事宜,加强两府防备。
葛仲华领着杨泊安径直返回葛府。见夭夭连同赵、李二人亦不再府中,心知他们必定寻人而去,忙令小厮将三人寻回。听着杨泊安细细到来这两日经过,随后又问及赵、李二人,他心头一下明了,定是葛路秋搞鬼无疑。
只是捉贼捉赃,拿人拿双,几人并无证据,也无可奈何。葛仲华在厅中连连踱步一刻钟,才吩咐了两位亲信弟子随身照顾幼孙安危。不多时,便见葛路山来报,言道几位长老有要事相商。葛仲华只得嘱咐杨泊安几人切莫乱走,便匆匆出去。
却说杨泊安一见外祖离了院门,便掏出剩下那两颗七星莲,莲子已无初时晶莹剔透,好似蒙上一层灰尘似的,他递给夭夭道:“夭夭,给,这个莲子可香了。”
夭夭见莲子特异,似有污秽,摆摆手道:“还是给武哥哥和赵大哥吃吧,我可不吃这个。”
“哼,你这蠢蛋,这莲子特好吃,到时可别后悔。”杨泊安佯装一怒,随手将莲子扔给赵、李二人,二人接过莲子,看也不看便扔进嘴里。
夭夭急得大叫,“快吐出来,洗一洗,脏死了。”二人却毫不理她。李武更是摇头晃脑,不住的叫着“太好吃了,太好吃了,还有吗?”他本意是顺着杨泊安之意戏弄戏弄夭夭,然而这莲子入口,回味无穷,‘太好吃了’这四个字倒也所言非虚。
夭夭见状,眼巴巴望着杨泊安,神情不言而喻。
杨泊安只得道:“真没有了,这莲子好不容易剩下两颗,适才给你你不要,现在可没有了。”夭夭闻言,瘪着嘴委屈得要哭,抽抽噎噎惹得李武哈哈大笑起来。
岂不知不过多时,赵、李二人便觉浑身燥热,便如掉进火炉一般,直热得二人想要大叫,赵飞鸿年纪较大,定力更深还能自持,李武却少年心性,早已口中连连叫着夭夭上冰块。夭夭眼见得二人惨状,心头后怕幸好自己没有服用公子爷的毒莲子。
杨泊安比二人更加难受,他自己服下莲子并无异事,只以为这莲子乃是妙品,不想却惹出这般大祸,急得跺脚不说,心乱如麻,早已吩咐小厮去请外祖前来相助。
不多时,葛路山却在小厮引领下进入院中。他知今日族中实有非凡之事,是以一直守在长生阁外,免得小辈们无意打扰了族中前辈议事。见杨泊安身边小厮慌乱而来,忙问道:“泊安可有何事?”
那小厮口喘嘘嘘,结结巴巴道:“不,不是泊安少爷有事,是,是赵爷、李爷中毒了。”
赵、李二人平素修习便是由葛路山带领,葛路山见二人资质极高,又谦恭谨慎,实与本家子侄无异,听闻二人中毒,料想葛氏修道之家,小小毒药并不放在眼里,但仍旧有所担心,思虑一番还是随同小厮赶来。
葛路山年近六旬,一身功力已至第八层归真之境,侪辈之中已算佼佼,见识眼界也颇为不凡,一进门见赵、李二人真力汇聚,显是随意服用了什么天材地宝,不知如何引导,心头一阵窝火,想着这两小子不懂节制,自己若再晚来一步,便可能酿成大错。
当下不由分说,直点了二人七处灵穴,又施展他葛氏紫阳真气为二人疏导血脉,直忙活了一两个时辰,才将二人体内那道灵力压制。
二人得葛路山帮助,七星莲大半灵药化为真气,往日牢不可破的障碍一举突破,登堂入室步入见性境。稍稍活动了手脚,只觉体内好似存有无尽力量,正沾沾自喜,耳边葛路山训道:“胡闹。”
赵飞鸿忙躬身道:“多谢葛师叔相救之恩,若非葛师叔及时为弟子二人顺气通精,弟子二人早已七窍流血而亡。”
“你们从哪里得来的这般霸道凌厉的宝药?哼,我再晚上一步,只怕你二人今日就真的道未成、身先死了。”葛路山见他主动认错,也不便再出训言。
杨泊安听葛路山如此说道,心头不免一惊,又是一阵后怕,连连自言自语道:“老天有眼,幸好大师兄和武哥无事,否则我可真难辞其咎了,唉,却不知为何我自己服下并无异事?”
他却不知这七星莲实乃千百年难得一现的宝物,便是先天高手服之,也有极大好处的,每颗莲子中蕴藏的灵力,莫说是赵、李二人初窥门径,便是如葛洛、徐丙元等四、五层的高手一时也不能尽销。幸而这株莲子还未成熟,又过了半日灵力溢出小半,否则依着二人适才唐突之举,早已破体而亡。他自己体质特异,自当另论。
几小哪里知道一颗小小的莲子竟惹出这般大的祸患,一时不敢接话,良久,还是夭夭轻声嘟囔道:“反正都没事,何必较真呢。武哥哥和赵大哥以后注意就行了,难道真要公子爷认错受罚才罢?”
葛路山听得此言,侧目看向杨泊安,问道:“泊安,是你闯的祸?”
“侄儿年幼无知,差点犯下大错,还请舅舅责罚。”
“唉,也罢,你这孩子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宝物,虽说差点铸成大错,你两位师兄却也因祸得福,功力更进一步。”葛路山见着杨泊安楚楚可怜,想起他母亲幼时来,一阵哀痛,哪里还能责罚他。又想着他之前献上生死花,挽救葛氏一族不说,而今又得这等宝物,当真是天佑其人。
夭夭等人听闻葛路山并无责罚之意,脸上一喜。接着又听葛路山说道:“不过,阿武和飞鸿却要再苦修一番,炼化药力才是了。”话音一落,赵、李二人脸上顿时显现出颓色。
第二日,赵、李二人便随葛路山进入长生阁,葛路山言道:“此番入阁修炼,没有数月功夫是出不来的。”二人垂头丧气,却也无可奈何,夭夭却在一旁打气道:“武哥哥,赵大哥,等你们出来可就要为公子爷和我,还有馋鬼出气,将那葛洛打得落花流水。”二人闻言,才又信心满满起来。
自二人入阁,杨泊安也并未停歇修炼,他每日里总要花费三四个时辰练上一练那长生诀上的功夫,一来赖皮猫除了吸食他鲜血外,不食他物,二者他越练越加觉得这功夫奇妙无比。从前体弱身乏的毛病一去不返,每每失血后眩晕之证更是不见踪影。
如此月余时间,这日中夜,尚在梦中,忽觉全身骨骼一震,精气沸腾,只听得砰砰砰七声响动,只觉体内七股气流涌入丹田,似百川归海,欢畅无比。那自是他进入第四层破妄境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