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莲举世无二,杨泊安服之月余岂能泥牛入海,了无功效?原来他体内蕴含灵气甚巨,一时之间却无法转化融汇。连日来,他日日苦心孤诣修炼不缀,终于化天生灵气为己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突破了后天初期的境界。
这后天三层与四层看似一层之差,实则泾渭分明。见微、见性、勘悟终究是凡人对于己身的探索,然而到了四层破妄之境,便已进入了新的天地,这时已经开始思考自身与天地之间的联系。
正如他自我感觉般,起初唯有几条真气流贯通全身,一旦突破,真气流涌入丹田,丹田与天地万物遥相呼应,凡身与天地也便有了一道桥梁。是以后天初期的修士对于好些功法仙诀都只能望洋兴叹,惟到了第四层才真算迈入修炼的大门。
不过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于杨泊安而言,都太过陌生。他天资聪颖,睡梦之中竟突破境界却依旧未知,第二日醒来,只觉身轻体盈,更胜从前,心头一股说不出的欢愉罢了。其余诸般妙用他却全部未查。
夭夭见他脸上喜色难掩,抱着赖皮猫也跟着高兴,问道:“公子爷,好久没见你这般快乐了,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她高兴,岂料怀中赖皮猫更加兴奋,喵的一声,跃入杨泊安怀中,用头摩擦他胸口。
杨泊安嘿嘿一笑,他愉悦之情不过因境界突破,未学会自制,自然而然的表现罢了,看了看怀中赖皮猫威猛赫赫,不复月前慵懒柔弱之状,心道:我这血难道是灵丹宝药不成,这馋鬼日日服食,竟然有此奇效。他以血喂养馋鬼这事自不敢诉诸他人,想着身负奇药也常常沾沾自喜。
午时,打坐甫毕,忽见李武鬼鬼祟祟偷偷摸进院中。笑道:“武哥最是顽皮,却不知又要打什么坏主意?”他身形一闪,躲在门后,虽眼不见李武身影,却莫名其妙清清楚楚他位置影踪,待李武前脚踏进门,忽地窜出。
李武步入见性之境,灵识大涨,一步入门中忽觉有异,一掌拍出。杨泊安伸掌接住,只听得啪的一声,李武只觉打在铁块之上,震得回退四五步,绊在门槛上,双掌一撑,落在门外。若非他月来功力大进,这次非大大出丑不可。
定睛一看,见杨泊安笑嘻嘻挡在门内,不免惊异赞道:“泊安,你竟然有这般功力?我却不知道。”
杨泊安伸手拉进李武,边走边说道:“我最近常常在练长生诀,不知不觉力气变得大了。武哥,你偷偷摸摸在干什么?”
李武一拍脑袋,道:“差点把正事忘了,我和师兄在阁中听到一件事,我不得不来告诉你。”
“何事如此慎重?”杨泊安见他表情凝重,忙问道。
“昨日我和师兄正在阁中炼气,正在紧要关头,师兄气血充盈将要步入见性后期,我也堪堪突破见性中期。忽听得隔壁葛师叔与人谈到要为你定亲。”
“什么?这,这,你不会听错了吧。”杨泊安绝料不到李武竟会说出这个消息,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怎会听错,即便是我一时不察,难道师兄亦和我一般疏漏吗?泊安,师父师娘过世,按理说,你能定亲我与师兄该当欢喜才是。只是,只是对方却是咱们不共戴天的仇人,这自又另当别论了。”
不待杨泊安插话,李武又续道:“葛师叔和人谈起,与你订亲的正是徐家的一位女儿,咱们虽然不孝,却也不能叫你娶了仇人的孩子。”
杨泊安心头一阵乱麻,他对于娶谁这事并未太深考虑,反而对于定亲这样的怪事更加尴尬,他素来抗拒别人安排自己的人生大事,想着从前母亲也有这般经历,才明白她的难处,心头隐隐作痛,却也无可奈何。
原来,葛徐两族历经葛茹儿一事,关系已不复从前坚固。两族血脉之亲,族中几位长辈实不愿因一事而令两族百年交情毁于一旦,想着这事既然由葛茹儿而起,则当由葛茹儿之子而终。
两边长老多番思虑,知杨泊安未修习仙法,恰好徐氏也有一位女子因先天绝脉不能修习,二人既不能修炼,寿元便都相近,正是良配,故而想着葛茹儿之母既不能嫁入徐氏,便让徐家的女儿嫁入葛氏,也算了了从前的血债。
岂知这些消息竟被徐甲一透露给徐青剑,徐青剑对杨泊安一家恨之入骨,自不愿此事得逞,又将消息透露给了葛路秋。葛路秋生怕杨泊安娶了徐家女儿,到时更得强援,与自己为难,是以这日,学着葛路山的声音,故意让李武、赵飞鸿二人听到。
二人既得知这个消息,哪里还坐得住,自当来告知杨泊安。杨泊安年少少见识,不知何处,忽听得身后呜呜咽咽哭声,转身看去,却是夭夭抱着赖皮猫梨花带雨,大哭不止。
她适才听见杨、李二人对话,联想从前听过的戏文里常唱道主母如何欺负丫鬟的桥段,想着若是公子爷娶了徐家的女儿,那到时候自己岂不是要被欺负得够。徐家徐丙元兄弟给她的映象实在不太好,是以连着徐家所有人在她心中都打下了坏人的烙印。
夭夭泪水汪汪,手掌抹着双眼,这样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怎能不叫杨泊安心碎,他回过身去,一把将夭夭揽入怀中,安慰道:“夭夭别哭,别哭,公子爷定不会娶那徐家的女子的,谁爱娶便让谁娶去。”
夭夭抽抽噎噎,道:“真的吗?公子爷不会娶那个坏女人,让她欺负夭夭?”
“不会,她敢。以后无论公子爷娶了谁,都不会让她欺负你的,你要相信公子爷。”杨泊安为她擦拭脸上泪痕,亲昵的揉了揉脸蛋,一片柔情。
夭夭破涕为笑,道:“公子爷,如果以后你要娶谁为妻,还需看看她是否对夭夭好才是。”
杨泊安听着她傻里傻气的话,答道:“是,夭夭说的是正理。”
李武见二人哭哭笑笑,好不着急,在一旁直跺脚,恨恨道:“泊安,这样的事还有咱们否决的权利吗?你快快去求求老太爷才是正理。”
“这件事怕不是外祖能决定得了的。况且自我住进葛府,给他老人家惹了多少的麻烦,唉,这件事只有靠咱们自己。”
李武见他如是说,面色一怔,缓缓道:“怪不得早上我说去请老太爷,大师兄要阻止,原来是这般回事,唉,你们总是考虑得多些。”
几人得知这个消息,意兴阑珊,良久无言。杨泊安看着李武面色愤懑,苦笑道:“武哥,你还是先回长生阁去吧。你放心,我便是死也不娶徐家的女子。”李武嗯了一声,自知留在此处也是无益,只得先回了长生阁,免得时间一久,被葛路山发现。
当即杨泊安、夭夭各怀心事回了房间,直至晚间,小厮送来饭菜也被二人打发走,他二人哪还有一丁点心思吃喝。杨泊安倚在床头,看着天上一弯清月,燥热的清风从窗口吹进来,却并不能熄灭他满腔怒火。
三更时分,睡意渐渐上涌。忽然房门被一把推开,只见夭夭怀中抱着赖皮猫,背上负着一大袋包裹冲了进来,口中叫道:“公子爷,咱们私奔吧。”她年纪尚幼,言语无忌,‘私奔二字’说来毫无赧色。
杨泊安见她一脸稚嫩,撑起身子,面上微微一笑,道:“傻子,什么私奔,也不怕被人笑话。你背着这么多行囊,是要去哪里?”
夭夭回道:“公子爷,咱们不要娶徐家的女子,咱们走吧,离开这里,这里的人都是坏人,葛洛是坏人,徐家公子是坏人,咱们打不赢他们,就远远躲着他们,咱们去长安,对,去长安,从前爹爹总说长安是天下最繁华之地,咱们去那里玩,永远不回来了。”
杨泊安一跃而起,赞道:“不错,咱们去长安避避祸,待此间事了,再回来便是。”掂量掂量了夭夭背上的包裹,呵呵一笑,道:“不过,咱们可不能带这些没用的东西。”
夭夭将包裹摊开,一件一件取出里边的物什,口中碎碎念道:“公子爷的紫砂壶,喝茶怎么能不用,白玉碗、银筷虽是常物,外边可不多见,鞋子可不能不多带几双,走这么远的路,也不知得磨破多少双鞋……”一连串拿出十余套东西,全是杨泊安日常所用之物。
杨泊安见她瘪着嘴,现有些闷闷不可,劝道:“咱们多带些金银细软,有什么不能买得到。”言罢,收拾了几套汗衫,几本书籍,轻装简行,趁着黑夜,匆匆而行。
他二人一出院门,杨泊安便耳听得身后十余丈处有二人尾随,心头暗道不好。从夭夭手中接过赖皮猫,对她道:“夭夭,怕不怕,你来,我背你。”
夭夭本对黑灯瞎火,漏液而行稍有不适,听得杨泊安温言细语,摆摆手道:“不,不,夭夭怎么敢让公子爷背着呢,若是叫老太爷知晓,非打死我不可……”
杨泊安听得她拒绝,也不多言,单手一操夭夭便负在了他背后,口中笑道:“可扶好了,公子爷要带你飞起来了。”言罢,暗运真气,脚上加力瞬息便奔出数十丈,他已突破破妄之境,一身真气劲力之深之纯,便是一口气奔出百里也绝不会丝毫懈怠,身后二人虽较他多了十余年苦修,步法仙诀也更为奥妙,然真气境界远不如他,初时二三十里尚能跟上,之后便渐渐跟丢了踪影。
待得破晓时分,杨泊安二人已出了芜湖地界,夭夭伏在他背上,起初还新鲜好奇,尔后一二个时辰睡意渐浓,竟趴在他背上呼呼大睡。到了晨光微曦,才到了一处集市,街上吵闹声将夭夭吵醒。
煎饼油条豆浆茶叶蛋,包子麻花春卷阳春面。这镇子极为热闹,虽在晨时,街上行人络绎不绝。杨泊安朝街边小贩打听,原来已到了淮南地界。淮南地处三郡交界,历来为人烟鼎沸之所,是以天南地北的吃食都有卖的。
夭夭自不免挣脱下来,这里看看,哪里摸摸,买串糖葫芦,吃碗阳春面,简直如登仙境,她边吃遍对杨泊安道:“公子爷,瞧瞧,这糖葫芦哪有咱们蜀地的甜?”言罢,又一口咬下一颗山楂,嘣嘣脆吃着。
杨泊安像看孩子一般溺爱着她,摇了摇头,笑道:“快吃,快吃,吃完了好尽快赶路。”他素知修真之人不可以常人度之,此地虽离芜湖已有一二百里路程,却也不可逗留太久,葛徐两家能人无数,只怕不消半日,便能被他们寻来。
二人美美一餐后,又买了些碎嘴干粮,匆匆上路,一路上走走歇歇,也颇为有趣。至下午过半,已出了城镇,又行了十余里,忽见前方有二黑衣人挡道,杨泊安心中一紧,暗道:“难道是徐家的人?”欲转身而回,却不知何时后边亦出现了两个黑衣人。
只见那四人面色猥琐,前方右边一人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嘶哑的声音道:“还是大哥聪明,选了最远的东北路,哈哈,待捉了这小子回去,少族长一高兴,赐下灵丹妙药,咱们未尝不能突破这该死的见性之境。”其余三人听得他此言,皆不自禁哈哈大笑,好似杨泊安二人已如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