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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生死何为界,误入清湖底

“长生有惑,古来惟憾,真是这般难吗?”

“公子爷,数日来你总是抱着这本书翻来翻去,可不无聊?”夭夭看着杨泊安搔首弄姿,冥思苦想的样子颇为逗趣,想着自那日长生阁回来后,公子爷便成了这般状态,变了个人似的。

“夭夭,你不懂。这本书有大道理呢,我从前读子渊先生的奇物志,便觉世间万物生死非是必然,父亲练武养身,葛、徐诸前辈修道登仙,莫不是为了超脱六道轮回,逆天改命,然这本书开宗明义却写道‘长生有惑,古来惟憾’,”杨泊安喝了口茶,续道,“这本书却取名为长生诀,岂不是大谬?”

“也许这本是前辈的戏谑之言。”夭夭听得迷糊,插话道。

杨泊安呵呵笑了笑,揉了揉她脑袋,摇了摇头道:“古人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的便是天地万物,皆为一般,并无二致。然日月飞沙幸得永存,何以咱们便需生死更迭,苦不堪言。”

“长生有惑,并非是长生不能,而是前人在这条路上遇到的迷障太多,古来岁月无穷,也不知能否有人堪破?”言罢轻轻一叹。

夭夭见他精神萎靡,激励道:“公子爷,你这般厉害,又菩萨心肠,必定能如愿以偿的。”自赵、李修真入阁以来,多数时间便是他二人独自渡过,失意时,勉励扶持,得意时,与有荣焉。虽不过短短数月,却已然互为依托,缺一不可。

那登仙大典一连忙活三日,葛仲华等葛氏高人也自必在徐家留宿三日,葛府路字辈以上高手尽出,唯余葛路秋一人,正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本按他的秉性,一招失算,必定再发狠招的,不过当日被杨泊安吓得傻了,总想着杨泊安身后有先天宗师撑腰,夜里也睡不安稳。

到了第三日,眼见得葛仲华等人明日便将归府,机不可失,又无可奈何?乍然间,头发花白一大片,神思倦怠之下,竟冒犯族规上了思过崖,一眼见儿子葛洛衣衫褴褛,灰头丧脸,忍不住紧握双拳,青筋突兀,怒道:“杨泊安这小子欺我太甚,我必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葛洛见父亲短短月余苍老十多岁,心下也自悔恨,耳听得父亲说起杨泊安连日来的异事,心下一发狠,道:“爹爹何需亲自动手?那小子作恶多端,弄得天怒人怨,便是徐家几位叔伯兄弟也必不会饶他姓名的。”

葛路秋听闻儿子此言,眼前一亮,沉声道:“既如此,洛儿,你且再忍耐几日,待过几天,爹爹求了三长老便放你下来。”言罢,转身匆匆安排事宜。

入夜,月色皎皎,杨泊安、夭夭二人早早歇息了,葛府外却来了几位不速之客,偷偷潜入了小院,抹黑进了房间,见杨泊安尚自熟睡,赖皮猫慵懒地躺在床沿。见得有人闯入,赖皮猫有气无力喵喵叫着,然未待惊醒杨泊安,杨泊安已被两人快步上前掳走。

一行人急匆匆离了葛府,往清湖之畔徐府走去。进了一间静堂。这静堂远离喧嚣,本应张灯结彩的徐府,到了这里已然截止。屋子里只静静地安坐一人,那人剑眉星目,双眸却无光华,毫无朝气,赧然正是徐青剑。

带头那人嘿嘿一笑,道:“二哥,小弟今日将这小畜生带来,任你处置。”

“带过来作甚,直接处理便是,何故脏了我的手。”徐青剑头也不抬,径直说道。他话音里全无生气,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那人又是一笑,向后一招手,随即进来两人。两人并无言语,提起杨泊安便走。避开人行,在徐府绕了一大圈才到一处湖边,二人合力栓了一块大石在杨泊安身上。

其中一人道:“千百年来,这清湖里也不知葬着多少来犯咱们徐氏的宵小之辈,哼,你小子命不好,下辈子投胎时可得慎重些才是。”话音一落,只听得砰的一声,杨泊安的身子便随着那人一抛沉入水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泊安只觉好似回到当日清水河畔,与傻乞儿潜入河底一般,悠悠转醒,竟身处一处岩洞中,身旁赖皮猫呜呜咽咽叫着,好不可怜。转了转手腕,有些麻痛,撑起身子,两腿却不听使唤,虽无知觉,但稍有动荡,便觉剧痛,看来应是断了,却不知自己为何一觉醒来便到了这般场景。

赖皮猫更无精神,比以往更加没精打采,两眼直勾勾望着杨泊安。原来它一直尾随杨泊安到了这里。

杨泊安苦笑一声,叹道:“还是你好,一直陪着我。”肚子里空落落的,咕咕响,又动弹不得无计可施,看来唯有等死了,斜眼见赖皮猫无助的眼色,满是愧疚。

然而等死也并非易事,无聊下想到那长生诀上记录的口诀,索性无事,便练了起来。他自小除读书外,甚少如此专心致志做一件事,不料这次一运上功,竟废而忘食,体内真气流转,贯通全身,丹田中自小被拘束的灵力如开闸之流,轰的一声涌遍全身,他只觉畅快淋漓,不禁长啸一声,断折的腿骨在灵力的修复下也自完好如初。

原来,杨泊安生来体质怪异,于藏灵纳气之法,无师自通,可谓天赋异禀。然他母亲葛茹儿厌倦此道,情知此路凶险万分不说,古来有所成就者更是寥寥无几,是以不愿他耗费一生心血徒为无用之功,故而自小便封印他身上七处灵穴,更每隔月余便悄悄令他服用避灵丹。

不料杨泊安日常习读的子渊文集实乃莫二玄法,早已为他铸就一颗道心,当日摘取生死花,机缘巧合之下,悟道入门,尔后数月未服避灵丹,灵气充溢,渐欲勃发,第一次入河心岛又有所悟,那时他便已然真真实实踏入后天第一层境界。只是他体质特殊,灵气内敛,以致先天之下莫能察知,那日葛春雪虽觉出他灵力醇厚,却不知其中内情,故也不以为怪。

那长生阁第七层内的长生诀也并非俗物,葛氏紫阳真气等无数玄功,全都脱胎于这套功法,只因千年前葛氏大劫,故而已失传千年,不意此际被杨泊安得到,他体内早已聚纳雄厚灵力,一待长生诀运转,便如水到渠成般轻轻松松越过第二层突破至勘悟境。一待突破,体内大半灵力化为真气游走全身各处大穴,滋润凡体,玄妙无方。

旁边赖皮猫见杨泊安兴而发啸,跟着也喵喵叫庆贺他神功有成。惹得杨泊安呵呵大笑,举起它抛向空中又回手接住,童心大发。

赖皮猫却不识好歹,乘着杨泊安不注意,接着它的时候,一张口咬住杨泊安手腕,一吸,立时喝了一大口鲜血,杨泊安吃痛一下挣脱赖皮猫,心道:“不好,要遭。”他自小一失血便丧失意识,而今被赖皮猫吸了一大口血,更不知要昏睡多久。

却不料摇头晃脑良久,并不见昏厥,嘿嘿道:“想不到这长生诀居然有此妙用,两腿骨折处自然愈合也还罢了,如今失血晕厥的毛病也好了,唉,当年爹娘为了我这毛病,也不知废了多少天材地宝。”想到父母不禁黯然。却不知若叫葛氏族人知晓他如此评价长生诀,那才真是不知要气坏多少年高德望的老前辈?

看着赖皮猫舔着舌头,眨着眼睛,一副委屈的样子,想着连日来这赖皮猫挑食无比,人参灵芝全不放在眼里,心下突然得意,想着我杨泊安的血当真比灵芝宝药还好?伸过手去,骂道:“喝吧,馋鬼。”

赖皮猫见状,喵的大叫一声,张口咬去,连吸了六七口也不停歇,杨泊安却已自觉头晕目眩,忙挣脱赖皮猫,喝骂道:“你可要把我给吸干了,馋鬼。”

赖皮猫用头拱了拱杨泊安大腿,讨好卖萌,惹人怜爱。

杨泊安静了静心,复又坐下运转长生诀,这次他运转七八个周天,却也没多大长进,虽已无昏沉之感,然乏力虚脱之状仍旧不可避免。

又运转两遍,了无益处,心知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若再强行运转只怕有害,只得停了下来,抱起赖皮猫,往岩洞深处走去。

这岩洞深不见底,杨泊安走了两个时辰也未见头,心下气馁,想着这般走下去迟早得饿死不可,一时赌气竟停步不前。不料他怀中赖皮猫却突然挣脱他怀抱,往里边跑去。

杨泊安见状,口中大声呼喝‘快回来,快回开’,赖皮猫却丝毫不搭理,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只好跟着跑了过了,又是盏茶功夫,却见赖皮猫叼着一株莲蓬飞速跑过来,他停下脚步,接过莲蓬,见上边莲子长得甚是奇怪,竟按着北斗七星状排列着七颗,莲子晶莹剔透,好似宝珠一般。他轻拍了拍赖皮猫的头,笑道:“馋鬼,做得好。”

赖皮猫喵喵叫着,洋洋得意。

掏出一颗莲子,看着这奇异之物,杨泊安暗自揣摩,想到若是不吃这莲子,总也是死,吃了这莲子,却不见得有什么危害。本着毒死总比饿死的好,一口吞下,那莲子竟格外芬芳清香,莲心苦后回甜,令人回味无穷,又接连吞下四颗,尚不自满,将剩余两颗剥下,正欲吞下,忽听得岩洞深处一声尖叫‘谁偷了我的七星莲’,接着从岩洞深处涌出一大股水流。

杨泊安与赖皮猫听得那声音中威势无比,比之当日升仙老怪不知强上多少倍,骇得撒腿便往外跑,只不过三两步便被水流吞噬,接着随水流涌出岩洞外,只听得耳边无数噼啪的声音,接着一懵,直过一刻钟好似被冲进大河里一般,身子开始慢慢往上浮。

眼睛忽然感觉到一点点光亮,忙运气上涌,飞身上跃跃出水面,一只手抓着赖皮猫,一只手握着剩下那两颗莲子,心头顿起一股逃出生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感。睁眼瞟了瞟岸边,顿时如遭雷击,原来,岸边葛春雪、葛氏三老、葛仲华及大群葛、徐两族高人正严阵以待。

却不知他心惊,岸上众人心头更是莫名其妙。这日葛春雪登仙大典最后一日,来贺的各派高人大都已经回去,唯有一些较为亲近者尚留在徐府内,自是等着葛春雪传授经验。不料,刚过午时,众人忽听得一声怒喝,这喝声中威仪堂堂,当是先天高手无疑。

自葛春雪以下,徐府内十层高手以上莫不朝着声响的方向赶去。却见得杨泊安跃出水面的场景,岂不叫人惊异?

葛仲华虽不知幼孙如何到了这湖底,却知此处凶险万分,忙飞身上前,拉扯着杨泊安往岸边退回,两人尚退回一半,却听得岸上葛春雪一声大喝‘小心’,先天紫阳真气若长虹贯日击向湖面,身形一闪踩在湖水之上,虚空中连拍三掌,待葛仲华二人退回岸上,才又退回岸上。

这时,众人才看清湖中水面上站着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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