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节目一个接着一个,仿佛有演不尽的人生,有说不完的戏曲。一个接着一个,说到底,都不过是一些个烂俗的风花雪月与悲欢离合。在干净一点的,也就是一些,哦,没有干净的。
台下的人,喝着茶水,吃着干果,看着台上的演绎,拍案叫绝。看到情到深处,也会装模作样的把手放在眼前擦两下。可笑的是那有什么眼泪,不过都是在装模作样罢了。
花千树提着水壶游荡在台下的人群里,东添壶茶,西加杯水。偶尔向台上看去,或给予同情,或付之冷笑,或在心里念一句“阿弥陀佛”。花千树一愣,“阿弥陀佛”是个什么玩意?怎么样也是想不起来,也就不再过多的纠缠,继续给这些看客添水去了。
白天的节目大致就是这样,说的一些生老病死,爱恨情仇,功名利禄之类。虽然台上的人演的惟妙惟肖,台下的人看的如痴如醉。可看在花千树眼里,都是假的很,台上的演的假的很,台上的人演的假,台下的人看的假。可这并没有什么用场,自己不过是个添水的,说不定自己也假的很。心里冷笑两句,脸上却尽是些卑躬屈膝。
见惯了白天的世间百态,晚上的节目总归是欢快一点,都是一些娱乐节目。劈如双脚踩灯泡,胸口碎大石,手掏油锅,口吞火炭。活脱脱的就是一些街头耍把式卖艺的。换了个大点的舞台,倒充起了世家来。而台下看的那些,衣冠楚楚的形同市井之人。
“各位看官,请大家安静一下!”刘四拿了个大喇叭,站到了台下,台下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个个看着台上的刘四,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一样。刘四也不气恼,笑容可掬,对着大喇叭说道:“这么长时间来,想必大家看这些节目也都困倦了。今天有了新节目,欢迎我们的驯兽师小姐叶小姐,以及她的两位伙伴,小蛟和大虎。”台下的人听说来了新节目,个个都鼓着掌,恨不得要将着两只手拍烂了方才肯罢休,人群中的花千树提着水壶顿了顿神,心想好熟悉的名字。不过又嘲笑了自己一番,自己连自己都不清楚,还管得了他人作甚。
刘四退下场去,台上走来走去的,是一只四五米长的吊睛斑斓大虎,威风凛凛,昂着硕大的头颅,雄视八方。脑袋上站着一条一米多长的小蛟龙,也是两后爪站立。直立起身子,两只前爪搭在前胸,很是傲慢。大户的背上坐着一个女娃儿,十分的野性,一条黑色的皮短裤,只到大腿根部。上身也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皮短衣,露着迷人的肚脐与深深地****,叫人一阵子看的眼花缭乱。叶小姐手里拿着一条长鞭,往空气里狠狠地一抽,:啪“,声音传遍了四方角落,此起彼伏的都是台下看客的叫喊声,大概是看的疯狂了。这一幕落在花千树眼里,接连冷笑,这一群蠢货,至于为何冷笑,自己也说不清。看着台上的一人两兽,也有些熟悉的感觉。也不做多想,继续给这帮蠢货添茶倒水。
添完最后一杯水花千树便径直的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至于客人如何,台上的节目如何,也统统不归自己管了,只想回去睡一觉。正当花千树想推开自己的房门的时候,耳边竟传来了“呜呜”的箫声,似在哭喊,又似在抽泣。花千树循声望去,只见院落里桌子旁坐着一位白袍僧人,踩着满地枯黄的落叶。独自一人吹着一曲凄凉的曲子,月光也像是只偏爱那僧人,将一桌一人给照的透亮。其余的地方,甚至于整个院落。整个世界都暗淡了下来。
花千树虽说有点害怕,但总归是好奇心使然,还是走上前去,问道:“那和尚,你是何人?”只见那和尚缓缓转过身来,对自己微微一笑。月光照在脸上,显得格外的苍白。那和尚见花千树目瞪口呆的样子,“哈哈”笑道,不复方才儒雅风范,说道:“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又不是什么绝色美女,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可有什么好看的。”
“你说什么妖怪,怎么长着与我一般无二的脸孔?”花千树指着那和尚的脸骂道,竟也不知道害怕。
“呵呵,为何?我不就是你,你不就是我,为何不能有一般的脸孔。”白袍僧人坐在那里,古井不波。
“放屁,你这妖怪休得花言巧语迷惑于我,我便是我,你便是你,怎得能够混为一谈。”
“你在做梦,你知道嘛?”
“你妈才在做梦。”花千树强压着心里的恐惧,一个拳头伦了过去。却扑了个空,自己的拳头穿过那和尚的脑袋,如入无物。却仍见那和尚对自己笑脸盈盈,只不过落在花千树眼里,这笑容再怎么儒秀,也像极了地狱来的恶魔。本来想喊的,但无路如何也发不出声来,双腿更是一阵子发软,根本就不听自己使唤。
那白袍僧人哈哈大笑起来,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头来,一道金光注进了花千树的眉心,笑道:“真不知道你怕的什么。”看了一旁花千树迷茫的样子,也不答话。又在一旁吹起了竹萧,所有的月光都落在了那和尚身上,那支竹萧上。一首曲子渐渐终结,花千树的眼神也是越来越清明。
“你要到哪里去?”花千树双手合十,对着那和尚说道。
“我能到哪里去,我不就是你,你不就是我,你到哪里,我便到哪里。”那和尚站起身来,站在月光里,飘飘如仙。
“我要去救人,你可去?”花千树问道。
“有你就行了,又何须有我。”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说是我?”
“你连你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何必来问我我是谁!去吧去吧。”
花千树像是一只潜伏在黑夜里的猫,躲在灯光的力所不及处。趴在墙头上,看着迎春阁的灯火通明。
台上的叶小姐穿着劲爆的衣裳,显着火辣的身材,抽着长鞭,抽在空气中,“啪”,“啪”声声醉人动听。小蛟和大虎像是成了马戏团的杂耍,耍球,跳火圈,像是两个威风凛凛的小丑。而台下的那帮人,像是吃了****在发情,就像是一条公狗看到了发情的母狗一样。
花千树躲在暗地里,运起了破开虚妄的法眼,再向那迎春阁看去,那整个迎春阁就是一个人头,面孔狰狞,张着嘴巴,叶子和小蛟,大虎就站在那人头的舌头上蹦跶。而那些看台下的人,简直就是一群手舞足蹈的僵尸,“嗷嗷”的叫着,像是渴望吸血的兴奋。
“怎么,你就呆在这,不去救人?”花千树撇头一看,只见那白袍僧人坐在自己身旁,一身白衣如月光般透亮,手里拿着一支竹萧,充满着学佛人的一种读书气。
“你怎么来了?”花千树警惕问道。
“你不用这么防着我,我说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在哪里,我自然也就在哪里,有什么好奇怪的。”那和尚的头,像极了一个月亮,锃光瓦亮。
“我说,那个谁,你能不能把你这光线调暗点,你这样很容易暴露的。”
“什么那个谁,我就是你,这光线不用调,没事,除了你,没人能看到我。”
台上的节目已经过了许多,花千树仍旧趴在那里,那和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这样看着?”
花千树摇了摇头说:“这么冲出去,不一定能救出人来,把我也搭进去,怎么办,那就全完了。”
“哼哼”,那僧人冷笑一句:“如你这般,还何必入世出世,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真是愚蠢”,花千树白了一眼,“妄你为出家人,这不是愿不愿入地狱的事,这是能不能救人的事。救不了人,这地狱也是白下。”
那和尚听了,也不搭理花千树,只将竹萧放在了嘴边,悠扬的箫声飘了起来。花千树忙把手按去阻止,又扑了个空,便登了下眼睛,再不做理会。说来也奇怪,那和尚曲子一起,迎春阁的人,便个个似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耳边听那和尚说道:“入地狱还不简单,好了,你现在可以入地狱了。”
花千树心知对方是在帮自己,半分也不拖拉,便飞到了台上。看着一动不动的叶倾城和小蛟,大虎,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我来唤醒他们,你来挡住他们。”那和尚走了过来,接过叶倾城手里的长鞭,用自己的竹萧在长鞭上一抹,一道金光闪过,那长鞭原是金竹箫所化。花千树接过那和尚丢来的金竹箫,又成了一支一米三长短的金竹杖,末端小枝上,一颗叶芽芽孢含苞欲放,流动着五彩流光。
来不及多想,那和尚曲声一停,台下的人已经冲了上来。有的举着拳头,有的握着茶杯,还有的提着桌椅板凳,嘶吼着,发了疯一般。这么一帮人自然不是花千树的对着手,几下便被花千树全部放到。台下刘四冷冷盯着花千树,毫无感情:“我倒还真是小看你了。”
花千树提着金竹杖,拦在台上,耍着点小流氓的样子:“你小看小爷的多了去了。”
“不知所云!”刘四鄙夷了一句,双手一挥。花千树只觉得场景大变,自己便身处于滚滚黑色的云层当中。继而,所有的黑云在花千树面前形成了一尊巨大的佛。花千树仰视这尊佛,如同一只蚂蚁仰望整片天空。
“吾乃西天如来佛祖,见我为何不拜!”那佛像发出了洪钟之声,震得耳膜发痛。
“真是无法无天,连佛祖也敢冒充!”花千树一手捂着耳朵,一手用金竹杖指着那佛像骂道。
“邪魔外道,送你往登极乐!”那佛像一只大手按了下来,遮天蔽日。花千树一杖刺去,万千金光迎了上去。那只大手五指转动,刺去的万千金光被爪在了手心,反而一掌两次拍下,这万千金光统统朝着花千树射去。花千树一个不敌,丛云海中被打了出来。吐了两口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裳。
“小和尚你没事吧!”见扶住自己的是叶倾城,轻松了口气,至少叶倾城几个算是清醒了过来。正想叙话两句,那和尚的声音再次传来:“快走,去江边,将那两朵小花摘下,便可脱离幻境!”天边,一尊黑云大佛渐渐形成,俯瞰山河大地,那和尚迎着大佛飞了过去。
“走”,花千树拉着叶倾城跑到了江边,江边绿草地上开着两朵小花,一朵粉,一朵白,在风中摇曳着,相互依偎。二人一人摘下一朵,二人二兽的身形便在这个世界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