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人犯病了吗?”白医生低声问道,门外的笑声还在继续,还模糊地说些什么,他没听清。可是安悠什么也没说,只是颤抖地摇着头,眼中呆滞无神,嗫嚅着什么。
白医生看着安悠的模样,心中一横,“我出去看看,你呆着别出门。”也不知道她听懂了没,忙出房门。
“啊!!”他一出房门,便听见一声短促的女人的尖叫。走廊里已经开了灯,楼下也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白医生听着声音好像是从他所在房间的右边传过来的,他压下心中的激动,平复紧张的情绪寻声而去。
这所疗养院采用的是暖色调的灯光设备,亮起的灯光带着温暖和谐,但在出事频繁的四号楼却有着莫名的……诡异。
“呵——呵——”笑声越来越近了,他每靠近一步,闻到的腥味也多了起来。这时,白医生已经来到这条走廊的尽头,前面约摸四米就是三楼的楼梯口了,声音在三楼楼梯上传出。因为这层通向三楼的灯管还在维修,所以整阶楼梯都隐没在黑暗中。
白医生抬头看进黑暗,什么都没有,但他知道,笑声就来自那黑暗里,安悠口中的那个女孩,此时一定在看着他吧。
“嗵——嗵——”白医生的心跳骤然加快,他很紧张,手心冒汗微凉。他能清楚地嗅到楼梯上的,浓重的味道。
“呵——”女孩的声音大了些,虽然空洞,却有着几分清灵。“你在——紧张什么——呢。”女孩弯着嘴角,微笑的弧度异常夸张,眼瞳扩大。
白医生什么都看不见,怎么说他也是一名医生,楼下的人也快到了,他现在是要稳住她吧。“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你要装呢。”女孩答非所问,她俯视着白医生,口齿清晰,又变得异常冷静。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虽然没有灯光,只能感觉得到一股黏稠,但她知道那是什么。“好闻吗——他们都说我疯了——可我知道我——没有。”
白医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镇定,镇定……他知道,这类精神病人从不会承认自己疯了。“你知道你的……情况吗?”他换了个词,却没什么用,女孩依旧我行我素。
“我不会逃。因为我已经意识到……”女孩把右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忽地又转换话题,“你们,才是疯子——”白医生楞楞地站着,好像已经挪不开步子了。
“他们来了——”女孩放下脸颊上的右手,语气淡定,舔了舔嘴角,熟悉的味道在口腔中扩散。
“白医生?!”楼梯下涌上八九名医生护士,领头的,便是柏良柏医生。柏医生看了一眼黑暗中的楼梯,“……白医生你先回去吧,情况我会处理。”白医生一楞神,点点头随着一名护士回到206。见着安悠仍然一动不动,却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颤抖。示意之下,安悠呆呆地跟着护士走了,脸色苍白依旧。白医生坐着想着什么。
再看柏医生那边,几名医生护士都不太敢靠近女孩,忌惮着什么。女孩一步一步,慢慢悠悠地下了楼梯,走出黑暗。由远及近,面容在走廊灯下清晰起来。
女孩面容清秀,右脸颊是一片的红色。嘴角带笑,浓黑色长发披肩。卷起的衣袖露出手臂,整条右手都沾着猩红色的血液,左手却苍白得像张纸。病号服很宽松,腰际膝盖被血浸透着,一点一点滴在楼梯上。她赤着脚,红色早就已经渗入了指甲盖。
“医生,好看吗。”女孩笑着问道。周围的几个医生护士紧紧地皱着眉头,他们都知道,她的病,已经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了,不是病症原因,而是在病症之下操控的意识。
他们不需要动手,女孩一直是“乖巧”的,每次发病都是这幅样子,诡异得让人发怵。
柏医生知道女孩说的是她的身后,而不是她的状态。“今天的——最完美了——”女孩声音清亮了起来,说完,露出白牙爽朗地笑着,状似天真。
几名医生护士互看了一眼,脸上似是习以为常,提着手电和工具箱走向女孩身后。
楼梯上,放着一具女性尸体,尸体平躺着脚朝着柏医生的方向。尸体穿着纯白色的护士装,衣服平整得好像没有一丝动过的痕迹,可护士装包裹的地方却从内而外渗出鲜血,两手十指相扣端放在腰部。
她的嘴唇殷红,脸上早已失了血气,但当一医生触及她的脸时,却仍有余温。双眼紧闭,面色平静,整张脸画着精致的妆容,黑秀的头发很长,随意地铺在楼梯上,一阶,一阶,宛如缠绵的海藻。
几个护士帮忙抬起了尸体,尸体的手一松,两颗睁大的满是血的眼珠滚下了楼梯。柏良吸了一口冷气,想必那就是尸体的眼睛了。众人脸色微变却未停止动作,而女孩依旧淡然微笑。
“重月,回去了。”柏良看着女孩的眼睛。是的,眼前的女孩名曰重月。
“要小心些啊——会掉下来的——”女孩轻幽幽地说了一句,抬着尸体的几人僵了僵身体,尸体晃了晃。
众人还没细想重月的话,也就在这时,被抬着的尸体的护士装下倒出流水一般的血,众人一晃神扔下了尸体。尸体撞在地面上,血也流尽了,一些内脏也跟着滑了出来……
柏良脸色也不好看,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具尸体衣服被血浸透,却没有流在地面上;为什么眼前这具尸体并不像以前的那些一般表面上死相惨烈;为什么重月会说——完美这个词……
解释起来就是——尸体被剜去了双眼,眼珠被放在手中,护士装之下的身体,也就是肩部以下直到腰部,被挖开了一个几乎成一直线的长口子,里边的胃心肝肠之类器官全部被摘了下来,又按原位放了回去。一具尸体,也就相当于变成了一具装着器官的皮囊……
柏良看了他们一眼,几人面面相觑,其中男医生护士白着脸又抬起了尸体,赶忙下楼处理。而重月由柏良带领着也下了楼。
重月入住安宁精神疗养院已经有两年半了,期间一共杀人不计……多半是在十一点之后。柏良调查过,被杀的人多半之间没有联系,却又做过些什么,他不知道。重月杀人的工具,从未找到过,他想,也许就是用她的手……
他知道的,就是重月患有重度精神分裂,比起其他同病症患者,最大的特征也就是杀人了,这一点,倒是和101病房的风萧颇为相似……
“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重月走着走着轻轻地哼起了歌,这是首很久以前的儿歌,在她唱出来后却带着清净的惊悚。而她的后一句话,除了柏良依旧镇定,其他一行人脸色陡变。
“下一个——会是谁——呢……”重月语气极轻地说着,在空旷的楼梯上却是谁都听见了。“呵——呵——”她笑出了声……
某病房内,一人微微弯起了嘴角。“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