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峰第二天一觉醒来,才知道自己已经睡到了十点。也许是昨天累了受了凉,头重脚轻,感冒了。
洪峰回到自己的房间,东方槊在桌子上留下一张纸条,已经走了。洪峰看纸条上字迹工整有力,写的是:“哑哥,对不起,我昨天失态了,不过这也是第一次。你出警回来要换衣服,怎么怕进来?我睡得像死猪,又不吃人。哑哥,我记得你说过你还没有女朋友。你这么优秀的男人还没有女朋友?这怎么行?我警告你,如果半年之间你还没有女朋友,那我可对你不客气了。记住,今后不许叫我兄弟,你得叫我东方。”
不客气?什么意思?怎么个不客气法?洪峰想笑,但没有笑,心里只是想:这个东方,真的太男人婆了,有意思。
洪峰正想东方这个报道会怎么写?卜海军来叫他,说到冉警长的办公室碰一下昨晚两件案子的情况。
三人碰完情况,冉汉东笑洪峰说:“看来洪副警长你和这个傅焱杰真是有缘啦。昨天不是你,傅老四小命不保。这下东方记者又有素材了。我们都跟你沾光呀。听你说话,你好象感冒得不轻,你搞点药,好好休息。工作上的事不用急,慢慢来。”
洪峰问:“这家伙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今天梅香来过了?”
卜海军笑笑说:“傅老四这家伙昨天在山上聚赌,因为诈赌被追打,结果在滚下山时被树桩刺着脚,又饿又淋十多个小时,不是你救他,他真的可能没命。因为那个樟树边上白天都少有人走,晚上根本就没有经过,就是有人路过听到了,也当是鬼叫,早吓跑了。梅香大大早就来了,看你睡觉,估计你是昨晚因为背傅焱杰累过了头,大家都没叫你。梅香在乡公所公告栏我们贴傅焱杰的保证书的边上贴了一封感谢信,提了一篮水果来感谢你们几个。还有,这是梅香还你昨晚给傅焱杰垫付的三百元医疗费。”卜海军边说边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钱来递给洪峰。
“这没什么,不过巧合而已。傅焱杰再怎么不是个东西,也是一条命。”洪峰从卜海军手中接过钱笑一笑,想自己作为一名分管治安的副警长,前天“管闲事”也好,昨天出警也好,救人也好,但这只是日常工作,经济指标这一块还没有动静,警长说“不急”,其实心里不能说没有想法,毕竟五万块钱的任务要完成,想到这一层,洪峰又说,“两位领导,日常工作的事,这是我份内的事。现在关键是经济指标的事,我还在想办法进入状况,急没也用。但我既然承诺了,就一定会想办法完成任务。”
冉汉东见洪峰说得这么到位,笑笑说:“我说不急,不是客气话。看你这摆当,我相信你只要进入了状况,这就不算个事。”
洪峰听了,笑一笑打个招呼回到房间休息。洪峰心里清楚,不管是警长还是卜副警长,对他能否完成任务,心里绝对都是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一点,从他们两人的眼神里就看得出来。不过,他也知道,有了昨晚救傅焱杰这层渊源,傅焱杰这条鱼迟早会上钩的。
洪峰才回到房间,戥子和柱头来了。柱头提着开水,戥子拿着几样感冒药。戥子问洪峰要不要看医生?洪峰说不用。中午,柱头给洪峰送来饭,洪峰一点胃口也没有,看了一眼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不知睡了多久,但听得门被推开,接着是个大嗓门的女声飘了进来:“哑哥,怎么昨天是英雄,今天装狗熊了?来来来,感冒有什么了不得的?无非感了一点风寒,喝两怀发散发散就好,比吃药还灵。昨天你请我,今天我请你,省得我欠你一份人情。”
洪峰一看,是东方槊来了,东方槊拎着一瓶酒两个酒杯,戥子提着一篮子菜,柱头提着炖钵火篓。篓火在燃烧,菜在冒着热气。
戥子嘻笑着说:“东方记者请你看清样来的,听说你感冒两餐没吃了,非得拉着我在我的餐馆买了这些菜来。”
洪峰见了,顿时来了精神,披衣起来,笑道:“东方,你真劳人。谁也拿你没辙。”
东方槊一笑:“到底是你麻烦我还是我麻烦你?”
东方槊边说边拿出一份清样来递给洪峰说:“你看你,本来我昨天就拟好了题目,叫做‘龙潭警署新来了个洪副警长’,结果我早上采访梅香,又得知你增添了新情节,我只好将题目改为‘龙潭乡公所里并排贴着的保证书与感谢信’。”
戥子和柱头支好火篓,弄好炖钵,摆好酒菜,一听两人要谈清样,只得嘻嘻嘿嘿一笑,带上门出来。
柱头出来,小声笑道:“这个东方记者,就是个爷。”
戥子嘻地一笑:“美女本身就是一副药。你看哑哥感冒得这么厉害,一见东方,人就精神了。这两杯下去,感冒说不定顿时就没了。
柱头笑道:“戥子,你别以为你真的就是个人精。我看你这下看走了眼。”
戥子一笑:“我什么看走了眼。”
柱头笑道:“我看哑哥根本没有把东方记者当美女,而是当作了兄弟。所以这东方记者纵有一腔心思,也怕是枉然。”
戥子大笑。
柱头不解地问:“你笑什么笑?我说对了你有什么好笑的?”
戥子哈哈大笑:“你是希望哑哥把东方记者当兄弟,你好伸只筷子?哑哥没有看上东方记者,你动了心?”
柱头一听,追着要打戥子。
戥子边跑边说:“我告诉你,爱情往往都是个错牙巴骨,你爱她,她又爱的是另外一个他,电视里都是这样的。”
房间里,洪峰看了清样,一看东方槊将前面收缴刀叉写成了傅氏兄弟对自己的误会,把这次救傅焱杰的事写成了家暴回访中的发生的事,一杯酒下肚,笑东方槊说:“东方,我只听说真实是新闻的生命,看你竟然用起了小说笔法,你干脆改行当作家得了。”
东方槊不以为然地一笑:“哑哥,你这哥们真是太真。到底也是事实,不过作了一点技巧处理,现在的新闻,不比以前,有一点事实的影子就不错了,无中生有也不是稀罕。你难道能说我这稿子没有把正面形象树起来吗?但同时我也没有有意贬损傅氏兄弟,我只点他们是不知情不懂法,而不写他们蛮不讲理以身试法,这是为了避免给你惹麻烦,因为你还要在这里工作。至于这保证书与感谢信的事,本来是不搭,如果不找个回访的理由,这两件事怎么串联起来?那你教教我,不这样写又怎么写?”
洪峰和东方槊两人边喝边聊,洪峰渐渐发了些汗。洪峰正要脱衣服,东方槊不仅不让他脱,还把自己的外套也披在了洪峰的身上,把火门开得更大。渐渐看到洪峰满头是汗,东方槊递给他一条手巾擦。这一身汗出过,洪峰感到人舒服多了。
东方槊临走,洪峰要送,东方槊不让,只是说:“哑哥,我看你这制造新闻的速度,说不定过两天就还得来。凭感觉,你就是的一座信息金矿,有了你这座金矿,我年底拿个奖就有希望了,到时候我得了奖金,我们来个不醉不散。对了,还有一条,从现在起,我干脆叫你矿主,好吗?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洪峰正要进房间,不料东方槊回头说了一句:“矿主,你这件衬衣把你衬托得更爷们,更潮流,这件衬衣是在哪儿买的?”说罢也不待洪峰回答,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一周之后,傅焱杰的伤好了。在家里憋了两天,实在闷得不行,对梅香说:“经过樟树岭这次死里逃生,老子傅焱杰确实不想再赌了。洪副警长不是说有笔稳赚不赔的生意?你看怎么安排我和他见个面?”
梅香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傅焱杰,你是几天没酒喝手上输得精光没钱了又在打我的主意,想骗钱喝酒是吧?”
傅焱杰讪讪地一笑:“你别把我想得那么龌龊好不?这次在樟树岭,几头肥猪虽然没打着老子,结果老子还是差点送了命。不是洪副警长,你他妈就成寡妈子了。你成寡妈子了你高兴,可老子不高兴。你虽然提了几个水果去感谢了人家一下,老子好歹是个男人,男人活在世界上要面子,老子总得请顿小酒,当面感谢才行。怎么又是我要好酒?”
梅香一笑:“你这话说得还是个人话。只是洪副警长这人,可能并不稀罕你的感谢。他说要荐举你什么生意,我想这生意上的事,既不能在警署谈,也不能在饭馆里谈。”
傅焱杰白了她一眼:“什么秘密生意?这里不能谈,那里不能谈,那莫非是要站在路上谈?”
梅香这才说:“那这样吧,我们两人这时候去警署,走后山,我到了警署,看洪副警长在不?你们要谈什么,最好是就在林子里谈。如果洪副警长接受你的感谢,我再安排喝酒不迟。”
梅香和傅焱杰从后山抄小路来到警署时,洪峰正和戥子、柱头在菜园里种菜,夏嫂在边上当指导。
戥子眼尖,看到了树叶缝里的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