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摘果子的时候,眼看今年亮点工作抓出了特色,一票否决的工作没出问题,李莲青踌躇满志。一连两天下午都在警署后面冉警长承包的渔湖里钓鱼。
看到李莲青端坐在柳儿坝的钓鱼台上,刘大明心想:李乡长这是稳坐钓鱼台,只等验收评先拿奖,指日升迁了。
李莲青本来无心在鱼,偏那浮标猛地连动几下。李莲青一拉,感觉鱼杆很沉,情知上了大鱼,李莲青起身举着杆子和鱼游走几个来回,拉翻白来,是条青鱼。刘大明帮忙取下鱼来,听得坝上车子轰鸣,一见是廖知县的车子,有些慌神。谁知李莲青不慌不忙,仍就下钓。
刘大明迎上前去,一看是毛主任自己开着车来的,忙指了指李莲青,自己回避了。
李莲青见是毛腊柳笑吟吟地走来,放下鱼杆,起身笑问:“毛主任,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山乡僻壤来了?”
“柳树含苞,山明水秀。这里风景不错呀。”毛腊柳在李莲青边上的一把椅子上坐了说,“李乡长,现在全绥安的干部都知道你是大忙人,眼看到了各乡检查验收的时候,你却在鱼湖里忙里偷闲,这样自如。看来你是胜券稳****?”
李莲青笑道:“乡长副乡长保长他们那么卖力,把该干的事都干了,剩下我成了一个闲人,闲人向点闲事,不想被毛主任抓了个现行。”
“你也就别在我面前臭表功了。谁不知道你善于用人,会当一把手?龚邦清一个教书先生抓招商抓得有声有色,周山漂流炒得声名远播。柱头戥子两个粉馆的伙计成了你各项工作的撒手锏。这已经传遍了绥安官场。”毛腊柳一笑,“莲青啊,我看《三国》,喜欢曹操,不喜欢诸葛亮。曹操饮酒赋诗,照样东征西讨。三国是曹魏坐大,孙刘联手才有得一挡。诸葛亮事必亲躬,累死累活,装神弄鬼,最后是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锋。当头的,自己有多能是一回事,关键是让部下肯发挥,又有发挥的空间。”
“谢谢毛主任这么关注我的工作,这么肯定。”李莲青笑笑说,“为政之道,举重若轻和举轻若重这是两路风格,世人多称赞诸葛亮鞠躬尽瘁。毛主任抑诸葛而扬曹操,这话令我耳目一新。不知毛主任此来有什么指教?”
毛腊柳笑看了他两眼说:“你的周山漂流吹得响啊,我老了,漂不动了。刚才顺着山路过了一下眼瘾,看了一下你的吊脚楼改造工程。你这么忙,不去看我,我来看看你,聊一聊,这不行吗?”
李莲青听说毛腊柳没有什么具体事,笑说:“那你也来钓一会,晚上就在吊脚楼品尝一下龙潭的土菜如何?”
毛腊柳说:“你的土菜,中午我已经品尝了。是龚邦清请的我的客。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
李莲青在送毛腊柳时,心里还在想:难道毛腊柳此来真的只为看看自己而已?
结果李莲青送到车边,毛腊柳这才说:“今年有个机会,要提拔一个县常委,你现在风头正健,你的政绩大家都看到了,但一票否决的事你自己要多加留神。这个话我不便在电话里和你说,所以特意来告诉你。”
李莲青听了毛腊柳这话,心里十分感激,心想:毛主任啊,要不是你太老,你还真是个不错的情人。我应该给你一个吻才好。
但结果,李莲青只伸出一只手向毛腊柳道别。而毛腊柳却握着他的手轻轻捏了两捏,眼里放出光来。
检查组第二天来验收,李莲青正在会议室接待检查组一行,十几个人有说有笑,突然闯进一个女人,满脸是泪,一进门也不管这办公室坐的是些什么人,一撩上衣,露出一只雪白的****,上面现着几条抓痕,冲李莲青哭诉说:“李乡长,傅焱杰天天邀人聚赌,十里八乡的赌博佬都在我们龙潭赌。家里输得过年钱都没了,他还要打我。你们警署司法这么多人,怎么就管不下来一个赌博佬?都说你李乡长会领导,你不把他管下来,我要到县里去告你不作为。”
李莲青一看是赌博佬红鼻子的老婆梅香,情知坏事了,又没法堵住她的嘴,干着急。
警署长冉汉东见不是事,忙劝梅香说:“梅香,今年我们不是都因为赌博拘留了傅焱杰一次吗?他怎么又赌上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李乡长要迎接检查,我来接待你,我们到警署去说好吗?”
梅香不依,只说:“我都说完了,我现在就等李乡长给结果。”
李莲青只得硬着头皮把梅香劝往自己的办公室,一边小声说:“我的梅香,我的姑奶奶呀,你不吵不闹好不好?今天坐这里的是检查组的人,我一年的工作让你一飘给搅了。你过年过不下去,我叫民政给你解决,傅焱杰的事,明年我保证帮你解决好不好?我的姑奶奶呀,你今天就高抬贵手,到此为止,好不好?”
梅香见李莲青如此下情,也就抹着泪走了。
李莲青回到会议室,冉警长正对傅焱杰的事向检查组作解释。李莲青知道这解释已经成了多余。
检查组组长是议会易副议长,易议长当然知道李莲青是袁县丞的文书出身,后来又是廖知县的文书下来的。结果网开一面,没有搞龙潭的治安工作一票否决,而是搞了一个黄牌警告。
因为这个黄牌警告,李莲青争夺进县常委的事泡了汤。
冉警长得知这一结果,以为必然要挨李莲青的批,所以和卜海烟主动跑去李莲青办公室作检查,结果令他出乎意料的是,李莲青并没有批他。只是说:“今年治安出了问题,出了问题不要紧,明年再查漏补缺。”
冉汉东和卜海军都猜不透李莲青的心思,明知道他心里要骂娘,面子上却依然是满脸笑容。
其实李莲青有李莲青的考虑。工作出了问题,骂娘只是发泄情绪,不解决问题。冉警长是吴越战场回来的人,四十多岁,已经不求进步,批他不作用。卜海军家里有钱,不在乎这个公职身份,虽然是警校毕业,到底能力上欠缺了一点,怪他也没用。柱头和戥子虽然本事了得,但夹在两个警长之间,虽有努力,难有作为,也怪他们两个不上。
晚上,李莲青几个在瑶池聚在一起,肖杰钦问起李莲青年终检查的事,钱正青笑道:“来大人以为今年这个县常委是干田里捉乌龟,结果却让一个女人给搞黄了。”
余国清听了只望着李莲青笑。姚安卿和龚邦清都不好怎么说。
倒是李莲青自我解嘲地说:“这件事还是我的失误,我和龚邦清一心扑在抓招商开发上,警署这里没有管到位。冉汉东和卜海军能力上拿不下账,柱头和戥子虽然本事了得。但柱头这人,勇猛有余,谋略不行,是个将才,非帅才。所以我许过他当警长,但看来也不行。戥子倒是足智多谋,但形象又实在上不得台面。姚定卿在瑶池脱不开身。姚安卿你再在你们局里觅一觅,看有没有好料子,你帮我推荐一个,把冉汉东换下来。”
姚安卿说:“你有这个要求,我帮你留意。柱头和戥子那两个爷,还要那么一个能力超强的人才管得了。”
柱头听说是梅香一状把治安先进给告掉了,还得了个黄牌警告,火冒三丈,要找梅香的麻烦。边说边冲出了警署。
戥子连忙一把拉住:“你找梅香干什么?是找她撒气吗?”
柱头怒冲冲地说:“这婆娘告掉了我们的治安先进,就是告掉了我的警长,这婆娘找打,你少管闲事!”
戥子笑道:“上次傅焱杰娶梅香,你看梅香看得流口水,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你真的舍得打我们龙潭一枝花?”
柱头没好气地说:“管他谁的花,反正不是老子的花。你拦着我,我可不客气了。”
戥子扯住柱头的裤腿:“这千万使不得?”
柱头不耐烦地甩开戥子:“为什么?他是你什么人?这你样护着她?”
戥子神秘地一笑道:“这是大哥的女人,你也敢打?”
柱头不信:“你忽悠我不是?明明是红鼻子的老婆,大哥怎么会要个二手货?”
戥子瞪着他说:“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柱头将信将疑说:“天机天机,对老子就是秘密,你就不是秘密,说你比我多长个鸟,偏又不是?”
戥子小声说:“我是花事总管,我当然知道。大哥也快回来了。”
柱头一轰起来说:“难道李莲青不是我们的大哥?你不是说喝了司命老儿的忘魂汤,什么都忘记了的吗?”
戥子又神秘地一笑:“见了两次梅香,我好像又想起来了什么。”
两人正在闹,忽然卜海军跑出来喊:“柱头,刚刚听说绥安南街发生了火灾,你和戥子赶快开车回去看看家里有没有事啊?”
“妈呀!是南街吗?”柱头一愣,忙催戥子上车。
柱头和戥子赶到南街,远远地就看到一片狼烟。消防队车还在忙灭火,救护车发出刺耳的尖叫。走近一看,南街一条街已经化作瓦砾,满街都是人和车,哪里还走得动?柱头和戥子快步走向辛氏米粉店,米粉店已经化为焦土,只剩那三个石家伙——石臼、石磨和石滚。
黑皮和海鬼满脸黑污,抬着一具尸体出来,柱头掀开一看,哇地一声哭喊出来。
原来两人抬的正是柱头老爸辛大发,虽然烧得面目全非,但柱头还是认了出来。
柱头一手揪着黑皮的耳朵:“兄弟,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放的火不是?你告诉我!”
黑皮委屈地说:“大哥,消防都说了,是线路老化起的电火。”
柱头只得一把从黑皮和海鬼手中接过老爸,放在地下,叩了九个响头,拜了三拜,抱着老爸送上了殡仪车。
柱头葬了老爸,和戥子回警署的路上,唉声叹气:“老子准备不到警署干了,回来可以到粉馆里干,这下可好,无路可选了。老子为什么想什么事什么就不顺,都是司命星君这个老鬼下的药。戥子,你说句实话,我们组长到底什么时候来?不然,我们去向别的生路,省得耗在警署,也长不出出息来?”
戥子安慰他说:“组长快来了。你急有屁用?天宫的钥匙在组长手里,你现在上天有路无门。”
柱头听了戥子这话,蔫蔫地,只得和戥子回到龙潭警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