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夏日融融。一大早就热起来。
金芙蓉穿了一件新衬衣,显得格外漂亮。李莲青反正没有衣服换,依旧穿着一件紧巴巴的白汗衫。
有了十块钱,李莲青显得很爷们,一路都他掏钱坐车过河。两人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心里别提有多么快活。
到了下午,才到周安这座省会大都市。乡下的商店里只有盐和酱油,吃货只有发饼,碎饼,糖果之类,但省城里的东西要丰富得多。李莲青平生第一次请客,请金芙蓉吃了一碗一毛二分的牛肉粉,喝了一杯五分的冰水。金芙蓉兴奋得脸上花开万朵,眉眼荡波。
到了周安府都察院,金芙蓉突然看见门口站着两个枪兵,多少有点胆怯,拉着李莲青手,想打退堂鼓励,不想进去。李莲青不当回事,捏紧她的手登记。金芙蓉见李莲青在登记栏中将她填作了他妹妹,白了他一眼。心里说:“谁当你妹呀!就你会做主。”
枪兵见李莲青是肖院长的内侄,两个访客不过两个学生,也没有过多盘问。
当李莲青敲开姑姑家门的时候,李莲青和金芙蓉眼界大开,这是两人第一次看见城里的套房,第一次看见沙发,抽水马桶……一切都是新鲜。
姑父不在,肖杰钦在。姑姑正要介绍,肖杰钦抢着话头冲两人笑道:“听我妈说我有个表哥,兴奋得这两晚都没有睡好。表哥你好,这么帅,这么拽,比我混得好,都有表嫂了,表嫂长得这么乖呀!”
金芙蓉看肖杰钦时,但见他长着一个倒八字眉,两只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心想:李莲青这个表弟一看就是个一肚子坏水,而且口无遮拦。但转而一想,人家一直生活在海上和周安这样的大城市,见多识广,思维活跃。这是金芙蓉第一次亲耳听别人把她和李莲青说成男女朋友。但她也不解释,只是回以一笑,说了声你好。
三个年青人打招呼时,张明华早已端出几个托盘,满满的都是点心和水果。
张明华张罗做饭时,金芙蓉就像平时在家里一样忙去帮忙,姨长姨短叫得张明华十分开心。
当客厅里只剩表兄弟两时,李莲青望着肖杰钦好笑。
肖杰钦问:“表哥你无事三笑干什么?”
李莲青笑道:“张大人,你日子过得潇洒。我只听说周安一中有个天才,一篇审鼠文写得精妙绝伦,我早知是你,只不过不知道原来你是我表弟?”
肖杰钦仔细地打量了李莲青一番,忍不住笑道:“我只听说草鞋中学有人能背《罗织经》,也知道是你。你既然能认出我来,那你应该是我们的领导来大人。来大人,你是自己向司命星君提出要从零开始的,你吃点苦也是自讨的。我上辈子吃了那么多苦又没讨个好,这辈子是该享受一下。”
两人相视,都哈哈大笑。
肖杰钦笑罢说:“我们在客厅里谈话,我妈和嫂子听到了以为我们是神经。我们到我房间里聊。”
到了肖杰钦的房间里,两人歪在床上,谈了各自的生活。
肖杰钦说:“听我爸说,乱党分子马上要摘帽了。我因那篇审鼠文,已经进了都察官培训班,明年毕业就当都察官了。来大人,你窝在乡下,就是摘帽也只能当个农民。是你在玉帝那时立的军令状,你生儿的不急,我抱腰的替你急。你一向满肚子计谋,请问现在你计将安出?”
“老子原来以为兴科举,所以不愁进身之路。没想到现在路子都因为狗崽子的身份给堵死了。但我还是要去读大学。上大学现在成了我唯一的出路。我有一个计划,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昨天我还在为东风发愁,今天见了你,你就是我的东风。”李莲青说完一笑,这才说起自己的计划来。
肖国钦听罢大笑,笑了一会说:“你到底是办案出身,这个计划天衣无缝。熊氏兄弟岂是你的对手?但与熊楚礼谈判的事不可小觑。我爸这人正统,断不会出面。少不得我陪你走一趟。”
两人商量了一会谈判的细节,李莲青又说:“不管乱党分子什么时候摘帽子,但这次机会对我来说是志在必得,过了这村就没那个店。假如熊楚礼同意推荐我,我的身份如何漂白这又是个障碍。你最近参加培训,这方面有什么律法规定没有?”
李莲青一语提醒了肖杰钦,肖杰钦一笑道:“漂白身份是难事,但对你其实不难。你现在是个孤儿,投亲靠友你可以落户到我家。然后再转到你草鞋乡,空挂在警署。你一上大学,户口就随你走了。”
李莲青听了笑道:“这真是想破脑壳没办法,得来全不费功夫。”
两人谈到金芙蓉,李莲青说:“兄弟呀,先金芙蓉瞅你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一看就是贼精,精出水的人。嫂子这个称呼你不要乱叫。”
肖杰钦会心地一笑:“哎呀,你不说我也知道。要是换在前清,攀上格格,那当然不用说。但现在,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金芙蓉适合做妾不能做妻。你虽然不要起点,但你要平台呀,金家无钱无势,能帮你什么忙?”
李莲青说:“这事你心知肚明就是了,你说破了,伤芙蓉的感情。我其实也不想这么市利,只是法治大业要紧,时间不等人啊。不过这事现在也说不好,还是不提好罢。”
肖杰钦笑笑:“这个我知道。干大事不能儿女情长,婆婆妈妈。”
李莲青说:“老弟,这事也不能从一方面看。上一辈子,我人吃了亏,戏不好看。这一辈子,我要做事之前先讲一个信字,树好形象。”
肖杰钦笑道:“好,这事暂且不说。那工作队还有几个队员在哪里?”
李莲青道:“你是我目前遇到的第一个,时间对了,他们自然会现身。”
张明华没想到这对表兄弟一见如故,关在房里聊得热火朝天。
这一顿饭吃得李莲青和金芙蓉都是眼界大开,胃口大开。吃完饭,张明华又从房里拿出两套衣服叫李莲青试验穿,李莲青一看是的确凉的白衬衣,如获至宝。恰好穿在身上正合适,金芙蓉看李莲青突然穿得这么洋气,不好意思朝他瞅。
李莲青收拾衣服时,张明华又拿出一件衬衣,叫金芙蓉进房来试,一边说:“芙蓉啊,我们老李家感谢你们金家这多么年来对莲青的另眼相看和照顾。莲青没说你来,我也没有准备。这件衬衣是我从海上回来时带的。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
张明华掩上房门,叫金芙蓉试穿。金芙蓉见是件蛋青色的的确凉,领子上还绣两枝梅花,已经非常惊艳,结果一试,对着穿衣镜一看,自己都被自己惊呆了。妈呀,原来我金芙蓉打扮起来这么漂亮!
张明华见了,也是不住夸她:“芙蓉啊,你看,蛋青色的衬衣,领子上两枝红梅,再加上你白里透红的脸蛋,黑溜溜的眼睛,不要说简单,你就是仙女。而且正合身,你穿这件衣服到乡走一圈,很可能会亮瞎不少眼睛。”
回来的路上,李莲青和金芙蓉两人都穿着,车上路上,谈着此行的见闻,好不开心。
金芙蓉感慨地说:“青哥,周安呀,今后要是能到周安工作,那就好了。”
李莲青笑道:“周安才什么呀,丹阳才大哩。”
金芙蓉立即回应说:“我知道你心大,周安府不大,陈阳王府不大,万岁爷的正阳宫才叫一个大哩。”
快到甲时,金芙蓉才问起李莲青的正事:“青哥,谈判的事,肖杰钦来到底行不行啊?”
李莲青说:“是骡子是马,那得遛过才知道啊。”
金芙蓉穿着衬衣回家,余凤英妈左瞧右瞧,眉开眼笑:“人家说我们丫头长得俏,平时我不怎么觉得,这一打扮,还真不赖。”
余凤英瞧了一会,这才问起金芙蓉这衣服的来历:“是你伯妈送的?你到你伯妈家了?周安也没有这样的时尚货呀。你伯妈也不是个大方人啦,平时你大伯给我们捎点油盐,她的嘴都噘得老高的。”
余凤英如此一问,金爸也严肃起来:“丫头,你们莫不是在哪里偷拿的人家的吧?你们哪有钱买这样豪华的衣服?”
金芙蓉只得说了这衣服的来历。
金奈学和余凤英突然听说李莲青冒出了这么一个姑姑,都不相信。因为金芙蓉说得有鼻子有眼,又不得不信。末了,余凤英说:“狗娃这孩子,是怪可怜的。所以我们多关心他一点,上有人嚼舌头我也不当回事。这孩子有个亲人,我们应该替他高兴才是。”
第二天,金芙蓉穿着这件的衣服上学,看到同学们那羡慕的眼光,很开心。熊先贵见了金芙蓉,笑成了个傻宝。
熊先贵笑的是:我的女神,仙女啊!
金芙蓉也报以一笑。金芙蓉笑的是:你傻呀!我会爱上你吗?你算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