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恪守本分的人。原本没什么革命精神。来这里上班才五天,就不停有人要激发我骨子里的火焰,让它烧出一座凤凰山。
是我小看了陈小贱。看来他并非和三文鱼一个方阵,他是要找三文鱼打击报复。但是他这口牙干嘛要还到我嘴里,我又不缺牙!
现在台面上的情势在费列罗的一片烟雾当中陷入了迷茫状态。我用肉眼根本看不清这里谁和谁是同一个帮派。三文鱼不可能在这么多人组成股东会里孤立无援,肯定有人跟他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所以,只要我一开口顺着信的内容说两句实话,必定得罪三文鱼那一派。
假如我辩解说信不是我写的,估计他们第一不会信,第二还是要问我的看法。
假如我不开口保持沉默致死,估计今天之后,就可以去和销售主管的位置永别了。
在这么尴尬的节骨眼儿上,费列罗灭了他的烟雾弹,我在一片白茫之中听见他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封信分析得很到位。我们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假如F现在的销售业绩全都是两三百块钱的锅,那么我个人认为,我们不如把F先关掉,大家都入股毛先生厨具,然后把这家专卖店换成毛先生厨具专卖店,直接卖锅不是更好一些吗?要提升F本身的销售业绩,就不能让其他东西在内部抢占市场。我相信各位都不是第一天面对生意场上的销售,我们都是在销售这条路上走过来的,这点道理,应该能明白?”
他冲我点了点头。
我忽然觉得他头顶上的烟雾不是烟雾,那简直是光环啊!
鳗鱼东频频点头表示赞同,“这也是我在F收到过的水平最高的建议书。做得很好。”
我明白鳗鱼东的意思。水平高的人其实有很多,只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开口说话的。每个人都以自保的心态在企业中生存,听而不言,见而不语,企业的大小漏洞都会被拼凑扩大化,往往最后,你要和企业一起同归于尽。
到处都缺那个敢说话的人。
我说:“其实销售需要一个实际可行的推广方案。就跟沉寂了十几年的品牌,想翻身,翻新设计什么的固然重要,但也绝对离不开推广。”
我其实也理解三文鱼,他无非就是因为锅子好卖,就想全店卖锅,毕竟年初才投了钱装修了店面,这钱不能只有出去没回来的道理。所以他就想用锅来镇店。但是这不是根本解决F销售瓶颈的办法。
我被陈小贱莫名其妙推到了台前,以本来当炮灰的心情当了一次英雄。
老外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表情好像都随着鳗鱼东的表情变化而变化。鳗鱼东现在一脸赞许地看着我,所以他们都对着我频频点头。费列罗又开启了他的烟雾弹模式,整个人浑身上下带着一种穿越的气场。
三文鱼背对我坐着,我看不到他的脸,我也不敢看他的脸。但是我看到他后脑勺有几根头发好像竖起来了。
这英雄当得莫名其妙。我本来就不算好的日子这下算是走到头了。因为我彻底得罪了三文鱼。锅可以被撤回到它原来占有的那一点点领土去,但是三文鱼还在这里,CEO不可能因为一个锅子就换个人上来。
很奇妙的是,三文鱼并不着急发作。
上午的会议之后,他找了在我去厕所的半道上截住我的那个正经脸秘书来给我送材料。那个秘书一进办公室,什么都没说,就把材料往我桌上面一放,立刻举起一个像小型录音机一样的东西(经过考证它就是一支形状较大的录音笔),从那里面传出了三文鱼的声音。
“请写一份F的传销计划书给我。”
我很想告诉他,此行业叫“销售”,不叫“传销”。但是抬眼一看,只有秘书那张正经脸和她手里来自三文鱼的核武器,于是我闭了嘴。
这就是三文鱼的高明之处。我早上就开口说了那么一句,他下午就来给你做文章。F的销售计划表本来应该是团队作业,综合观点之后上交进行审核,最后由股东会做决定。纵观店内景色,红发魔女,爆炸头,马克娘娘,哪一位能跟我来场团队合作?
每次他都要使用这些软性核武器,目标就是让你自掘坟墓。而你要想好怎么在给自己挖好坟墓之后不往里面跳。
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怨恨我。为了这件事情,我还特地让方方支援我查了下三文鱼的祖上十八代,和我的祖上十八代,会不会原本在清朝末期,或者国民政府时期存在过什么不解的仇怨。结果出来的时候,我也目瞪口呆。
三文鱼在九十年代初期,于国内做生意的时候被一姓唐的友人骗到过倾家荡产的地步,于是从此之后,他便十分排挤这个姓氏。
我想的没错,这就是流放。流放到了塞外,还偏偏门头不对路子。老框这明摆着是要阴谋我来拍耶稣受难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