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延立在那里,看着缓缓回身的阿鱼,本来强硬的心顿时也软了下来,他喉咙梗塞,像是有鱼刺卡在那里,难以说出话来。眼前渐渐模糊,如水中映月,被云翳遮掩,被风吹淡,一切变得朦胧,好似自己处在梦幻而非现实。
“鹏,鹏延哥——”
“阿鱼,跟我回去!”鹏延上前抓住他的手,就想往前走。
“不——”阿鱼杵在那里,像是扎了根,手臂被拉扯的疼痛,却满脸倔强的立在那里不动。
鹏延回过头来,额眉轻蹙,屏住呼吸,就这么看着他,“咳咳……莫海大叔和老王叔还在家等着你呢!别调皮捣蛋了,快跟我走吧!”良久,沙哑的声音响起,像铁与铁在相互摩擦,刺人心扉,断人心肠,满是苦涩。
“俺……对不起鹏延哥,俺现在还不能走,有些事情还没知晓,就,就不能离开。”阿鱼垂下头,看着破旧布鞋上用黑线缝得那几个补丁,眼睛模糊,像是受了委屈。“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就有父母陪伴、疼爱?俺却什么没有?莫海大叔一直隐瞒着俺,一直隐瞒着俺啊,俺现在只想知道结果,了一个心结……”说到最后,他已泣不成声,憨厚乐观的阿鱼也挡不住岁月的流逝,感情的侵蚀,是人,就无法逃避。
“你……”鹏延不可思议的用手指着他。“咣当——”刚要说话,船身剧烈晃动,号角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余音绕梁,久久不绝。看着缓缓始动的巨船,鹏延无力的垂下手臂,闭上眼睛,叹道:“唉,来不及了!”这并不是他内心多猜疑,只是贾富、莫海和老王的反常种在了他心里,贾富就像一个大大的人型问号,充满了未知与迷茫,而未知的东西往往最让人畏惧,是谓不可不提防。
“请问能不能把船停一下?我有急事。”鹏延急忙拉住一个船员问道。
“不好意思,定军号不达目的地,誓不停止、返航。所以,你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船员很敬业,微笑着对他讲解,不没有因鹏延的失礼而反感。
“哦,谢谢……”鹏延一下子蔫了下来,耷拉着耳朵返回原地,阿鱼看见他这个样子,顿时像悄悄吃了蜜,捂着嘴偷笑不已。
看着海口渐渐消失,鹏延无奈的收回目光,听着海水起伏和船水相撞的声音,像是在嘲笑着自己,现在船已经发动,想要离开也是不可能的了。
“算了,随遇则安,顺其自然。已然发生的事,既然不能改变,那就不要过多的纠结……”他打了个哈欠,摇晃着头,挥散去那些不好的念想。索性也不急着走了,拉着阿鱼坐下,不客气的端起一杯香茗,细细品味。摇晃着,如波涛汹涌般的大海和不时跳跃起伏、年轻悸动的心。
阿鱼看着鹏延像转了性子一般,有些摸不着头脑,还傻傻以为鹏延哥要留下来陪他呢!对此他报以傻笑,有一个亲近的人在身边,离愁什么的顿时远去了,阿鱼也彻底的放开。伸出两只罪恶爪子,抓起桌上的甜品、点心,一个劲的往嘴里塞,浑然不顾船上其他年轻男女的感受。想来应是化悲愤为食欲,就用他一句话来讲“唯有亲朋、美食不可辜负!”
鹏延摇晃着茶杯,上面还残留着迷人的芬香、缥缈的白烟,睁开眼睛刚想呡一口尝尝鲜,却不想里面的茶水早已不翼而飞。估摸或是自己沉醉其中,对外事浑然不觉,摇着摇着摇没了吧……他挠了挠头,尴尬的悄悄放下茶杯,许是心理暗示在搞怪作祟,耳边响起了喧而嘈杂,小而窃窃的议论声,脸上泛起点点红晕,滚烫滚烫。
“瞧,两个乡巴佬,哈哈……”
“哦,尊圣在上,原谅这两个不知轻重的凡人吧!”
“一点都不遵贵族礼仪,他们的样子看着只会让我恶心!”
“哦,宝贝,不要放在心上。贾富船长会把这两个卑贱的爬虫扔下海的!凶残的食人鱼会把他们啃得连骨头都不剩,哈哈……”
这并不是说什么自尊心有多强有多烈,只是扭曲变得虚荣,让人昏了头脑,忘了方向。说到底一切都还是虚荣心在作祟,如果能够平息,那么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尊严除了自律以外还要勇于顽抗,任何辱及自己的人,都要受到应有的惩罚。因为尊严,不容踏践。
“你在说谁!”阿鱼猛然间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顿显无疑,他可不是特别能忍耐的人,气若不出,定会憋死。性情使然让他做什么都不计后果,顺应本心,想干就干。
“住手!”一声大喝从不远处传来,但远水救不得近火,没有丝毫作用。
甚至鹏延都来不及阻拦,阿鱼奔上前,一记拳头轰在对方的鼻子上,那人瞬间后仰倒地,鲜血涌出。周围人“哗——”的一声,像事先排演好的那样,整齐散开。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而江湖从不缺少那些所谓的热血与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