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喝着我的奶水长大的商儿,还是有些血肉相连的!”陈妈笑着敲了敲拐杖,很是高兴。自己从小抱大的孩儿,一晃长得比自己还高,她已是非常的欣慰。
“差点都不认识您了。”陈木商挣扎着想下床,却被夏寒参阻止。
“你乖乖的在床上躺着,陈妈要好好跟你聊聊。”陈妈颤颤巍巍的走过来。
陈木商忙用手戳了戳夏寒参,“快去扶你陈奶奶往这边坐下歇息啊!”
“啊?昂。”夏寒参这个时候还是有些呆傻的,与往后的样子截然不同,成反比。是的,只有经历些非常特殊的事情,人才会成长。
“这孩子叫什么名?”陈妈搂着夏寒参,欣喜的问道。
“……”
“陈奶奶问你话呢!还不回答,这多没礼貌。”陈木商有些生气。
“问我啊?我以为在和您说话。”夏寒参挠了挠后脑勺,傻傻的,“奶奶,我姓夏,名松,字寒参,龙阳帝都人士!”
“好好,好啊。”陈妈笑得合不拢嘴,轻轻的抚着他的手。
陈妈坐在床沿上,看着床上躺着的妇人,叹道:“岁月不留痕啊,谁也没想到今天得结局竟会是这样,能再看到商儿你一眼,我死也知足了。”
“陈妈,您这是什么话?看您身体硬朗,还有不少光阴可度呢!”陈木商佯装生气,撅起嘴,柔声道。
“哈哈,小商儿的嘴巴还是那么甜!”陈妈笑着伸出褶皱的手指,轻轻刮了她的脸颊。
“陈妈,我爹娘……”陈木商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后面的话。
“唉!如今见面甚好,何须再提那些陈年往事,引人不快呢?”陈妈深深吸了口气,哀叹道。
陈木商总感觉她在隐藏着什么,突然用力一掀被褥,身子前倾,跪了下来,“请陈妈告诉我实情!”
“你——你这是作甚?”陈妈吓了一跳,“啪……”拐杖摔落在地,她双手紧紧抓住陈木商的肩膀。
“您不告诉我,我就长跪不起!”陈木商无动于衷,哀求道。
“唉,性子真烈,看来时间没把你磨平,这点儿不知帮谁啊?”陈妈摇了摇头,“罢了,你且听好!”她扶陈木商坐直,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衣衫。
“商,商儿啊。在你走之后金默气急攻心,从此一病不起,英妹天天以泪洗面,除照顾金默以外,整日在你闺房里不出不进,这饭菜啊也食之无味,身体日渐消瘦,堪比黄花。这老天爷啊,是故意在折磨或是说他也不忍心再看下去。一年后,你爹走了,走得悄无声息,我陪你娘本像往常一样为他送饭,咳,却……却怎么也叫不醒他,准备的饭菜也失手滑落,破瓷划伤了英妹的手,破瓷刺进了她的心,心也随之破碎,却怎么也拼凑不起来了。家穷,没有钱可以厚葬金默,所以只能草草了事,却连个碑文都没法立。你娘说了:这是我们活得最失败的地方,更可气的是养了个女儿,不忠不孝,可我们并不怨她怪她,真正错在我们啊,是我们无能为力给她一个好的成长环境。追求爱情的道路是自由的,我们不能阻止就随她去吧!只望以后她不会后悔!英妹不怨天,不恨地,也不忧人,她郁郁寡欢,头发也花白了,眼也哭瞎了。她本身就不爱打扮,她失去了做女人的一切,我替她感到悲哀,没有人能不幸至此,在一日,与我谈心时,英妹安然离世。唉,这对他俩来讲是一种最好的解脱。”陈妈早已泣不成声,“你娘让我告诉你,‘爹娘从没怨恨过你,我们的女儿,当我们离开之后,一切都得靠自己了,要,要好好的对待自己,不要放弃,顺顺当当的过完这一辈子,不留遗憾!记住这是你亲自选择的道路,走下去,我们终有一天会再相见!’”
陈木商眼神空洞,任泪水铺满脸颊,像傻了一般,她再也忍不住,抱头撕心裂肺的喊着。夏寒参把母亲拥入怀里,任她哭泣,不去阻止。娘亲告诉过他,有些事只能自己一人承担面对,别人的帮助是徒劳无功的。
“轰隆……咔嚓——”雷电乍起,片刻乌云压境,雨水倾盆。
……
“娘亲,下雨啦!快来收拾衣物!”一小女孩捂着头在院子里奔跑,不断叫喊着。
“商儿,慢点跑,小心路滑!”陈母担心道,冒着大雨走了出去,消失在陈木商的视线中,好像再也没回来过。
……
“爹哋,这字儿好难写,我能不能出去玩会儿啊?就一会儿嘛!”小女孩听到院外孩子们的嬉戏声,放下手中之笔,看向父亲。
“商儿,心静气和才能成大事,爹跟你演示演示,你且看好了!”陈金默左手拈着右衣袖,挥笔写到,“这就是‘家’!商儿你有没有在听啊?”
“昂,听到了,听到了!这是我们的家,家里有爹哋,有娘亲,还有我!我们永远不分离,永远!”她天真的说道,心儿却飘到了外面,好像再也没回来过。陈金默点了点头,转身大笑着离开了,当陈木商再回头时,只能看到一条苍老孤独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
……
“商儿!”
“两生花?两生花!爱情真的可以不朽啊!竟能让我如此痴迷,到这种地步!唉,我的心终究还是随你而去了……”
“你选择了他,我并不怨怪于你。人生不同,各有所喜。放心,我会一直爱着你,到老死!”
“等等,且听我这一曲,饮我这一杯,算是我最后向你道别,从此你我永诀,爱你所爱吧!”
“嗯……看日落微风挟细雨,醉月里花前明性情。当初笑你这句并不押韵,如今懂得已晚呀!你我初见并不是很了解对方,各有隐瞒,有些事是我们彼此都不清楚的,例如我究竟有多爱你!”
“今生虽用情至深,奈何缘命尚浅,你我不能长相厮守。但愿还有来生,能让我携你之手,一起走过这春夏秋冬,且永不放手!”
与陈木商有过婚约的陈郎,陈家镇赫赫有名的逍遥才子,置案斗酒于云溪亭中。慢慢饮完最后一杯烈酒,弹完最后一首灵曲,迎风高歌,随着细雨没入山林。
“柳色坠下老少游,老少去时柳依青。骚人醉酒轻折柳,千言万语总是愁。茫茫黄沙埋枯骨,涛涛江河没英灵。诗魂传载总相逢,至今怀念古人忧。如今又临昔日地,置案斗酒论诗情。此魂此魄可长久,千年万载依存旧。”
“泪痕流径月弯弯,雨雾朦朦伤满天。夜夜怀忧寻不见,无奈杂念自心拦。不够格,不够格啊!哈哈哈……”
据说……镇上再无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