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暂时把陶光撂过一边吧,说说其他人的遭遇:
宁雅。
其实,宁雅一直对自己为什么被冷杜丁选来宇宙中干活搞不通,她不相信冷杜丁的说法,说她有什么特殊的潜力,一旦挖掘出来经过特殊训练必定成为极强的战士。
她对这些一概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她终于能离开地球,来到遥远的宇宙中体验各种神奇。
别看她俊逸高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其实狠起心来样样不比真正的恶人差。从她狠心把她上下班经过的道路的井盖弄好这事就明白了,这高雅的妞儿一向隐藏极深。
只要机会合适,外表看起来不像那么一回事的人常常干出令人瞠目的事情。
七个男女中,她最欣赏的是陶光,她欣赏他那不羁的性格,欣赏他那不把一切当一回事的劲头。他有手有脚,他却把他的手脚当作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有用的实验工具,不断的利用它们做各种不可思议的事。
尽管她不知道陶光是个跑酷爱好者,她却可从他的言行举止获得相关的信息。
人与人一旦投缘,便能轻易看到别人的隐秘之处,欣赏,赞美。
当七个地球人被冷杜丁扔到太空向这个叫做通考星的星球时,她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陶光,尽管不久前她和她最爱的人相处过疯狂的时光。
那种时光虽然美好,美好得像梦境,令人难以舍弃,然而她明白,她爱的不是人,而是完美的替代品。
陶光才有味,有缺点的人才真实。
她呼唤着陶光的名字,希望有什么通讯器材能让陶光听到。
最终,她明白那是徒劳无功的,她的容器向通考星掉去。
她对这种本透明的使她整个感觉是暴露在太空中的容器很放心,放心的原因一是相信冷杜丁的技术,二是她不在乎生死。
能死在地球以外的任何环境都是值得的,她想,并且曾经想过这类问题。
就算自己死了,地球还有一个复制的自己,从身上切出去的人儿,她会做好自己一直在做的事,和想做的事,她会结婚,但不会生孩子。
她永远不会明白这一点,地球的水平也永远不会明白她为什么生不出孩子。
然而,这无关紧要,她仍然可以获得爱情,她那么优秀。
这是宁雅一厢情愿的想法。
她向通考星高速降落,穿过云层,扑向海洋!
从心理的感受来说,她是“裸露”着降落的,因为容器是全透明的。
她奇怪自己的心理素质那么强悍,在此之前她没想到过自己能经受如此巨大的考验。
在地球时,她有恐高症呢,其实,相当多的女性有恐高症,一旦处在高处,就会无法控制自己。比如站在十层楼的栏杆旁,一旦往下看,就会觉得自己会漂浮起来往下掉,于是双脚瘫软,没半点力气。
所以,她一直避免从高处往下看。
现在可以往下看了,下面是迅速接近的海洋,还可以看到陆地。
当陆地从视线中消失时,她知道已经与大海的距离很小了。
脚下,碧波万倾!波浪翻滚!
呼的一声,她扎向大海并且冲进大海近十米深。
不用她着急和操作,容器向水面弹起,冲到三米高时往下落。
她再次承受撞击,不过撞击的力度小得可怜,与刚才从太空中砸在海面比起来。
她以为会摔伤,谁知容器的保护功能相当出色,使她只是像从三米多高的地方往下掉而已。
她的容器功能与陶光的不同,陶光的容器就没有缓冲功能,要不然陶光就没会被那巨兽弄得七晕八落了。
现在,她漂浮在水面上了。她的容器有三分之一在水面下。
海浪打来,容器会被浪头席卷,使她在容器内翻滚。
她注意到了“太阳”,它和地球的太阳没什么不同,一样大小,一样的亮度。
也许是风小了点,她在翻了几下之后,便相对平稳的漂浮在海面上。
海水一望无际,天空的云层很高,没什么看头。
她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下方,水里。
她看到各种大大小小的鱼在她下面游动,小鱼一概友好,不停的用头碰她的容器,大一点的鱼则假装自己很有实力把小鱼赶走,轮到它们来看宁雅。
从鱼的模样来看,它们对宁雅很好奇,对自己努力挤向宁雅而不得很好奇。
突然,围着宁雅好奇观赏的鱼儿们惊慌逃窜,一个都不剩。
宁雅看到下面一群大鱼在朝她游来。
当它们游近时,她才发现它们每一条至少比她的容器大一倍。
宁雅开始担心这些鱼会不会对自己造成不必要的伤害,因为她认为自己的肉一点也不好吃,吃了也白吃,所以,大鱼来是不必要的,看看热闹就走吧,还是小鱼儿好,它们善良。
这群大鱼不知为什么一哄而散,宁雅还以为它们懂得审美呢,因为它们刚才不停的在自己圆圆的屁股下转动。
她照过很多次镜子,除了欣赏自己的容貌和身材之外,这都是正面形象,背后的屁股更是性感撩人,她暗暗为这样好的屁股没人可以直接欣赏而经常寂寞发呆。
来了一只大鱼!
它直冲她而来!
这是一只丑陋的鱼,它所以丑陋是因为它还没冲到跟前就露出两排长长的牙齿,连审美的过程都没有,直接进入吃的程序。
尽管宁雅不太在乎生死,那都是一种态度,她和别人一样不太想死在不值得的事上。
在这茫茫的大海上,被一条鱼吃下肚,连悼词都没有,连一个人类观众都没有,岂不是太冤了?
尽管她很相信冷杜丁的容器,但那大鱼实在太大了,大到容器被它吞进肚子里仅仅只是从它的牙缝中通过。
于是,她在狂叫中进入大鱼的肚子。
没有谁为她狂叫,她是为自己狂叫。
这条鱼至少可以一口吃下一个体育馆!她教书的学校的体育馆。
这是鱼吗?干脆成精算了,不成精太可惜了。
当她进入黑暗的鱼肚子里后,她由狂叫变成抽噎。
面对死亡的威胁,可以选择从容,也可以选择慌张,也可以没有选择,无法选择。
宁雅无法选择自己的态度,她的态度就是哭泣。
探索什么宇宙呀?打什么仗呀?当什么无敌战士呀?好好在地球教书不好么?好好的每个月领那几千块钱工资不好么?三亿六千万?为了三亿六千万把命丢在这颗星球,丢在星球还罢了,还丢在一条讨厌的鱼肚子里。
三亿六千万就天大了啊?为什么接受呢?
她忘了自己当时不止是为了那些钱才来到这里的,而是因为对宇宙的好奇,对未知世界的好奇才来的。
可她现在怪自己贪财了。唉!
她太谦虚了。
哭着哭着她便停了,静静的躺着,不再睁开眼睛试图寻找什么能帮助自己的,而是仔细聆听。
容器的隔音效果很好,但不是绝对封闭的。
她听到奇怪的,完全陌生的声音,而且相当古怪,等她弄得大体明白了,才想到这可能是鱼肚子的运动造成的音响效果。
她感觉并不固定在一个地方,而是不停的上下移动,也许是鱼的运动造成,也许是鱼内部各个脏器的活动造成的。
不管怎么样吧,她没有被那鱼一口咬死,而是呆在这阴森恐怖的地方。
并不十分恐怖,也许是因为冷杜丁的容器的缘故。
她奇怪这封闭的容器为什么不缺氧使自己窒息,她找不到这容器的任何可操作的按钮之类的部件,她的脚下是个背包,她不想在这漆黑的地方动那背包。
她想睡着,一觉醒来正好站在明媚的阳光下,站在平坦结实的土地上,周围人山人海,不必遭受孤独的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睡着,又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醒来。
她发现自己仍然在黑暗中,但她看到上空是点点的光。
那是什么光?是鱼肚子里的光吗?如果鱼吃下能发光的鱼类,发光倒是正常的,或者,鱼肚子里的食物由于非常庞杂,夹杂有能发光的东西是有可能的。
她的容器上下摇晃,她听到轻微的海浪声。
她坐了起来,尽管是扶着容器的内壁才能坐得稍微平衡些。
她看到了海浪,特殊光亮下的海浪,不错,那些都是海浪,尽管这是夜晚,但星光灿烂,坐起来的她看得清清楚楚:
海浪。
和天空的星星。
和一些薄薄的云朵。
她欢呼道:
大海啊,我回来了。
大海,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