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更深露重的南梁宫苑,也好似在这浮华织锦的皇城烟云中,倦极而睡去了。此时,星光寥寥、万籁俱寂,可“北三所”正中的钟南宫里,太后寝殿的长明灯却还经久点着,倘若此时“光影魑魅”、照在夜行的人心中,远远望去,必像极了一盏飘摇游荡的鬼火。
太后面前摊开了一本《波若波罗密。心经》,正虔诚地跪在佛堂前的蒲团上,口中似有祝祷。今晚,她在等候一位特殊的客人,虽然她们之间没有约定具体详尽的时间,但她心里十分有把握,子时三刻,“稀客”一定会来。
果然滴漏将至之时,两位身裹素袍的女子从虚掩的侧门静悄悄地溜进了太后寝殿。冯孟然姑姑替她们二人除却身上的乔装伪饰,“娘娘让姑娘送来三部经卷,均以漆匣菡装,太后心有灵犀,一眼便洞悉了‘漆匣’意指‘天色尽黑’,‘三客’即为‘子时三刻’,如此,已经恭候娘娘多时了!”
玹舲点头向她回礼,幸好太后是个“明白人”,否则,也就不能成之为她扳倒群敌、华丽逆袭的重要砝码。
玹舲随冯姑姑进了佛堂,“不孝女侄汪氏玹舲给太后请安!”
玹舲早就有备而来,刻意用“不孝女侄”替代“臣妾“二字,表面看是悔过自惭,实则是有意激太后念及她的亲侄女——废后杨氏如月。
“这里没有外人,你快些起来!”太后唤冯姑姑赐坐,又拉起玹舲的手一阵端详,“瘦了,真是瘦了很多……算起来,咱们‘娘俩’已有许久不能见面了。”
“是。上回同‘姐姐’来看望太后,紫薇花开得正好,太后亲自折了其中最大的两朵给我们簪上,人人都贺道是几世都修不来的富贵福气……”说到这儿,玹舲眼中也写满了落寞之情,“不曾想,没多久,就‘出事了’,先一直被圈禁在自己宫里,半年后打入冷宫,等到终于从冷宫里爬出来,竟然是快经年之后了……”
“好孩子,你受苦了!”玹舲所作无外乎是要引导太后“爱屋及乌”,说难听点,“无事献殷勤”,太后又怎会不知她意欲何呢,“你们在那头受尽委屈,哀家在这头却只能束手无策,丝毫没有尽到庇佑你们姐俩的责任,你们心里‘怨恨’哀家也是应该的!”
太后到底是太后,不等你循规蹈矩出招、先就一个让人避闪不及的大帽子、黑压压地倒扣过来。幸而,这一下被如今已锤炼得“功力深厚”的汪玹舲扎扎实实地接住了,“太后此言必要折煞死姐姐跟臣妾!人人只道太后‘明哲保身’,难道我跟姐姐还不了解太后的真实的为人跟苦心吗?当日之事,皇帝深受蒙蔽,人人祸以牵连,太后若为我们强行出头,只怕也会被奸人寻衅拿住辫子、从中挑拨,皇帝追缉‘朋党’、太后亦不能幸免,那试问如此太后又如何能安然自处、如何能再在暗中保全臣妾跟废后?!”
太后素来只听闻,这汪玹舲,经过“死而回生”一事,已然性忽改常,却没想到,从前并不能真正入她的眼的“恬白”女子,如今已然彻头彻尾地洗心革面。真真不闻不如一见!
杨氏如月,但凡能有一两位后宫得力之人,又何至于后位不保,落得今天这幅累及亲族的田地?太后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她身边不是闺中一起长大的汪氏玹舲,而是高氏丽华,甚至是万氏韵秋,那是否命运就会变得跟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当然世上没有如果,太后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如月之错终究错在她姓了“杨”,就算当时没有人蓄意“告发”,皇帝要废后也是早晚的。
“你如今能长进些也好,这后宫眼下虽姓‘万’,往后还指不定姓什么,只有你先顽强地从中生存下去,月儿将来也才有个盼望。”
“太后教诲得是。臣妾还有一事要请求太后宽恕,臣妾侥幸脱困,苟以偷生,却并无探视姐姐一次,太后明鉴,臣妾实未忘本。”
“你的苦衷跟哀家若合一契,哀家又怎么会去怪你呢!这种时候,当然要先独善其身,以后方能计从长远。”太后说这话时,难免触动真心,连手里的念珠都放下了,“说实在的,哀家过去小瞧了你,都不敢奢望,有一天,你还能靠着自个儿的力量就从那个‘活死人墓’里爬出来。你能从那样的绝境里一直撑到今天、来到哀家面前,便是帮了自己、也帮了如月和哀家好大的忙!”
太后挂念亲侄女,触景生情,口气难免有松动的时候,汪玹舲果断敏锐地嗅出机会,立即上前跪在太后面前表以衷心:“那就请太后继续教导臣妾,一起计从长远,设法营救尚在蒙难的姐姐吧!”
哦不不不,哀家怎么就差点落了你的道了呢!身为太后不是那么轻易能被拉下水的,即便你再“动之以情”也好,“晓之以理”也好,哀家有哀家的计较和权衡,所谓“壁虎断后”,嫡亲亲的侄女都可以忍痛按兵不动、见死不救,又怎会因为你这名义上“外侄女”吹耳边风,就乱了自己的方寸呢?
太后叱咤前朝,什么疾风骤雨没见过,此刻也算被人直直逼到兵临城下、必须举旗应战了。只见太后轻轻搀起玹舲,云淡风轻地跟她打起太极,“那****给哀家送来三部经书,哀家甚是喜欢。另两本倒也罢了,单单这《妙法莲华经》传说已失传近百年,你能投哀家心头所好,可知也是‘有心’之人……‘有心’又聪慧伶俐,哀家跟这样的人说话也不至于会感到‘很累’;如你‘有心’所见,哀家现在只是一个整日吃斋念佛、避世无争的深宫老妪,年岁大了,很多事情都会感到力不从心,俗话说,人越活心眼越小,冯姑姑她们也总劝哀家折腾了一世,年老了不若就消停些,切莫再自寻烦恼,哀家现在难得自在清静……”
汪玹舲有备而来,太后的“劝退”和“婉拒”早在她的意料之中,高手过招,兵来将挡,当然不能只靠一套计划。“太后谬赞臣妾,臣妾身陷囹圄,却也‘有心’读过几日佛经。佛曰‘六根清净’,但臣妾设身处地,却以为世事无常,往往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静止’,好比你看那林中月、镜中花,一时感叹岁月静好,其实或随风而逝、或碾化红淖,终是‘朝不保夕’,可谓‘生而不止’;哀家活得够长也够透了,得意也罢、失意也罢,大获全胜也罢,一败涂地也罢,左不过是把自己陷入无休无尽地因果循环罢了。”
太后再厉害,玹舲在另一个世界甚至活过了她现在的年纪,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即便家世还跟从前一样,太后也断不需要看她的面子,杨氏如月或许有那么一点撩人心弦的分量,但要真正彻底说服动太后与之结盟,手里还必须掌握足够必杀的砝码!只见灯火照耀下,玹舲颦光流转,“臣妾闲时读《战国策》,见《触龙说赵太后》中说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昔年有赵威后忍痛质子于齐,比之今日,南粤王或拟长安君否?”
“混账东西,你好大的胆子!”太后叫玹舲直戳要害,连同小方桌上的杯盏一起掀翻在地,怒不可遏如同一只雏鸟受到威胁、本能浑身战栗发出警戒的禽鸟。
冯姑姑和海心闻听动静,赶紧进来解围。拿着烛火走近之后,这才骇然发觉,玹舲脸颊不仅被尚有余温的茶水烫伤,还被桌角或是打碎的茶盏划开了一条口子,正一点点往外冒血。
“太后息怒!太后息怒!”海心忙不迭掏出手绢给玹舲止血。
冯姑姑也顾不得收拾地上的碎片,赶紧安抚太后坐下来,平复心境。
既已受到教训,倘若识相的话,便是三缄其口,再也不敢提了。但玹舲显示就属于“不识相”的那种人,“太后!太后您今日可以对臣妾发怒,但南粤王的处境如何,您作为生母,比所有外人都要清楚……”
“娘娘,您就少说一句吧!”
“姑姑!我是冷宫里走过一遭、也‘死过一遍’的人,皇帝抄我家门、囚我亲族,我于冷宫中屡次三番遭人暗害,决计不会想过还能活到今天,又怎么会轻易惧怕太后的责罚呢?”
“娘娘!”
冯姑姑跪她,玹舲就与她对跪,海心护主心切,自然也就跟着一起跪,一时间,三个人,就这么各不相让地,在太后面前跪着说话——
“太后今日要责罚我,治我死罪也罢,臣妾并无怨言,但请您先听完臣妾不得不这样激怒太后的缘故……”
“娘娘先回去吧!”
“是啊娘娘!”
“你们都别劝我,我心意已决,听完我的陈情,料想太后自有公允。”
“娘娘您怎么就这么犟呢!”
“娘娘,千万别做傻事!”海心哭,玹舲也不知怎的,也开始默默委屈地哭,惹得冯姑姑夹在其中,也好似感同身受般一把老泪纵横。
“让她讲!”
“太后三思,臣妾并非只为存心触怒太后,‘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太后有子弱冠,臣妾幼子垂髫,是以,臣妾所思所想,所忧所虑,太后必然感同身受。”
过程也正如《触龙说赵太后》里所记述的那样,“太后之色稍解”。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臣妾失德已久、早不得夫君宠爱,而后遭奸人所害、累及爹娘,实乃死有余辜;唯有一子夙夜牵挂,徘徊不忘,是以偷生至此,自顾无颜……臣妾愿为任何人做牛做马、肝脑涂地,私心不计一己荣宠,只求能庇佑幼子无恙长大。”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就算心眼再多,这番中肯中意,所诉的又怎不是一个“情理”!“于是你就打定主意,要拉爱家下水!”
“太后圣明之心,又岂非我一个二十多岁,失宠失势的小小婕妤所能左右驱动的?”玹舲脸上明明都烧得火喇喇的了,眼中就还无比真诚,“同为‘父母之爱子’,窃以为太后之忧思,或能感同身受,故而不揣冒昧,太后所日日祝祷的,神知己知,只看太后愿不愿意再借臣妾之口说出来,借臣妾等人之手去实现罢了……”
——“太后曰:‘敬诺’。”
“交谈一夜,是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太后叫冯姑姑去添了灯油,正襟端坐在正中的主位上,“你的心思,哀家都明白了,哀家现在相信,你不是从前那个经不起雨打风吹的茹妃了,你能担当大任——但是,自古帝王之家,旦夕祸福、成王败寇,所谓‘富贵险中求’,剑走偏锋,需作刀尖之舞,同舟共济,死生皆游弋于罅隙之间……那么哀家倒有一句话要问问你,此去凶险,你凭什么能押宝哀家一定会信任你?今日你背君投诚,稍不留神便可称是怙恶不悛、重蹈覆辙,哀家大可以向皇帝告发了你,非但哀家跟南粤王不会收到牵连,反而不费一兵一卒,现成的检举之功、唾手可得!”
玹舲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拉锯战转入白热,胜利的天平向哪边倾斜,全在她接下来是否能从容应对上了。“太后您真是说笑了!臣妾从来就没有什么‘背君’,更没有跟太后商议什么旁人看来会觉得‘凶险’的事情,臣妾——”玹舲嘴角反而浮起一丝深不可测的笑意,“臣妾夙夜前来,为的是向太后托付幼子,阖宫的人都知道臣妾失势已久,不能以卑微之身抚育皇嗣。‘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料想太后亦能遥知此心,眼下这个孩子虽不是最得宠,但臣妾相信,只要‘咱们’做父母的,能竭尽心力为其计谋深远,那孩子将来就不会‘久居人后’,‘成事在天先得谋事在人’,只要自身不‘放弃努力’,指不定还有‘更大的’富贵福气在后头……”
“太后笑曰”:“‘恣君之所使之,’那么玹舲,哀家就如你所愿,替你保全幼子,让你也得空抽出双手,来帮哀家的儿子长久地谋划谋划了……”
“跪谢太后!”
回到春央宫时,天边鱼肚翻滚,几欲破晓。这半夜玹舲耗损了大半元神,几乎就要精疲力竭,海心伺候她吃了一点小食,又心疼地为她绞了热帕子敷脸,“太后也太狠了,这么好的一张脸蛋……不知又要耗费好多功夫,才能再恢复原貌。”
玹舲知道,她打住的地方,其实是想说,皇帝见了只怕会觉得再好的膳食都倒胃口,好不容易掳获的圣心,怕是转眼就要留不住了。“真是的,都结血痂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个疤!”玹舲放下妆镜,叫海心取来一些千年后、遮瑕效果卓越的化妆品,“勉强应付一下吧,比起皇帝喜欢,得到太后的信赖对我们未来更加重要。”
海心不便再说什么,玹舲费心选择的路,她自己最知道该如何走好每一步。“可是刚刚实在是好险,如果太后真的‘贪生怕死’,把您告发了,煽动造反的罪名,可是要问斩的!”
“她不会的!”玹舲斩钉截铁,就像自己曾钻到她心里去看过一样,“大行皇后与庄妃的姑母、先帝的王皇后,收了死去的李婕妤的儿子做义子,为了扶植这个孩子一直登上帝位,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为的便是生前死后都压制住后来的杨皇后、也即今天的太后。太后的大儿子骥远王爷,便是在争夺储位时,骇人听闻地遭人暗杀,虽然种种迹象都指向了皇帝跟王皇后,但因为王皇后恰好在此时驾鹤西去,先帝必强行将此事压了下来,下令不再追查,骥远王爷死因未被曝明,至今都还是一桩‘皇家禁忌’的无头悬案。”
“奴婢倒也似有耳闻,因为事关皇家丑闻,骥远王爷及其亲眷皆未获封荫,王爷的墓也系匆忙中临时修造、只按本朝三品官员例草草殓葬,不置神位、不设奠享。”
“所以,就算时间能够湮没历史,太后这个亲娘,也绝不会轻易松掉那口气的。何况,一个儿子已经枉死了,还有南粤王这个‘幼子’已经成年,皇帝的脾性谁还不了解,一旦感觉受到威胁,随便拿一个什么借口、要寻了他的过错、将他削爵处斩,简直易如反掌。虽然你眼见太后是明哲保身、见死不救,但皇帝一年前废后,就是赤裸裸地针对杨氏一族,即便太后还安然无恙,也无疑是给太后心里敲响了经久的警钟。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太后计谋深远,怎么会想不到,最能长久安生立命的根本大法,不是一味隐忍讨好、媚骨求荣,而是正面一战,或可代之!”
玹舲熟知千年后道光朝孝和睿皇太后的一段历史,在嘉庆遗诏丢失的情况下,孝和睿皇后“被迫”下了一道懿旨,“被逼承认”了孝淑睿皇后的儿子旻宁即位的合法性,虽然日后也被尊奉为太后,但毕竟不是亲身母子、跟新帝始终貌合神离。道光帝在位三十年,不仅一直拖着不给太后建陵,而且隔三差五就借机打压、修理当年皇位的重要竞争者、太后的亲儿子惇亲王绵恺,动辄下诏申斥、几番削爵罚俸,以至绵恺后来功业未足、抑郁成疾,只活了四十三岁就撒手人寰,孝和睿太后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说,绵恺之子早殇,更至断子绝孙。
而这些下场,比之千年前的更为腐朽黑暗的南梁朝,显然已属够“温和”的了。如今皇帝比道光帝腹黑心狠,太后比孝和睿太后更有心机卓识,两强相争需殊死一战,又怎么会一直有耐性维持这“一团和气”的表象,循规蹈矩安于现状、以至长久都不分平手呢?!
“娘娘……”海心左不过也才二十岁,虽然被她调教得极好,但近一年的“成长”仍未免有些过速、让她全盘接受“背君”、甚至将来可能“弑君”的想法,还是有些过于“压抑”和“沉重”,“咱们真的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么?”
“海心,你要记得,皇帝是人,我们也是人,皇帝对我们不仁在先,我们也不必再对他‘有情有义’。你也看到了,并不是之前咱们有所做错,而是咱们汪氏附庸在杨氏一族上,便带有了‘原罪’,皇帝不顾念我们汪家世代忠烈、也全然忘怀我还曾给他生下皇子,咱们在冷宫屡遭暗害,他可以心狠不闻不问,秋棠何其无辜,动一动手指头就将她杖毙了。你也读过《史记。陈涉世家》,咱们的出境无出其类,‘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眼见她并无排斥之意,玹舲把握时机、继续给她下“猛料”,“或许,你只懂得了我眼前的心思,无非看到我纵横捭阖、‘勾结’太后,可又怎知我没有更加长远的计划,可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天啦,这万万不是随便能乱说的话,要是一旦被皇帝知道了,“这一晚上”的事情,已经至少够她们死上好几回的了!如此,海心更加噤若寒蝉。
玹舲遂一把握住海心的手,事到如今,她确是她最能仰赖的人,“如今我谁都要去依靠,也谁都不能全信,而你便是我世上最‘亲’的人,我需要你与我一起保全我的孩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身为人母,太后有的心思,我也会有,眼下根基未稳,当然只能深埋心中、不能叫任何人瞧出,但唯有你我二人可以心照不宣,‘燕雀又安知我鸿鹄之志呢!’。”
“娘娘……”
“我知道,自小我们就被各种礼义教条灌输‘三从四德’、‘侍夫忠君’,所以你本能抗拒‘逆天而行’,但如果苍天有命,是我的儿子要成为未来的‘君’呢?那你是否就能更加坦然地接受这一切,从此‘忠君不二’、义无反顾地助‘君’一臂之力?!”
“我……”
“海心,‘求’你帮我……和我的儿子……”
海心看着她,一时尚说不出话,但是玹舲知道,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她、漪纹、翠羽、太后、南粤王、甚至将来的孙彩云、静嫔、黄茂权、李将军……都将成为和自己坐同一条船的人,只是可以确定,不是所有人都会一直那么幸运、能够有命坐到彼岸,毕竟这是一艘搭载能力有限的船,途中必然会遭到海上风暴的轮番清洗,活下去的,都是强者,而最终挺过重重风雨、接近“最终上岸”的时候,曾经同舟共济的他们内部也将终不免会有一场“最后的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