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刘玲出生在宋武隔壁乡镇的一个农村,外公是土生土长的农民,外婆很早就瘫痪在床,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由于家里穷,刘玲十二岁才开始上小学。等刘玲上到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两个姐姐已经出嫁,哥哥读初一。有一天放学后,外婆跟她说:‘’妮儿啊,家里供你和你哥两人上学实在太困难,明天你就别去上学了,让你哥上吧。‘’
刘玲,对于家里的境况一清二楚,没有说什么,默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第二天一早拿起镰刀就去田埂边割草,等到吃早饭的时候,刘玲用她幼小的身躯背着一箩筐青草,放到牛圈旁边。就这样,刘玲一直在家里帮着外婆操持农活,并逐步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中等身高,微胖身材,四肢稳健有力。刘玲,23岁那年经媒人介绍,跟父亲宋武相识。当时宋武已经相过几次亲,只是糟糕的家庭条件总是令使女方望而却步。
宋武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爷爷宋章,在六七十年代当过大队支书,非常热爱集体生活,因为这样可以充分发挥他的组织能力和动员能力。后来被村里的其他能人斗倒了丢了支书头衔,成为了庶民。经过这次重大的打击之后,宋章一蹶不振,也没有心思好好务弄庄稼。就这样家里越过越穷。听父亲说,他小的时候穿的衣服从来都是补丁上面重叠着补丁。粮食也不够吃,遇到下雨天,爷爷宋章就对家里说,早点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逢年过节,生产队里,会发一些红薯干,在父亲当时看来就跟今天吃非常好吃的饼干一样。
我的奶奶王贞,头脑不怎么健全,她总是担心家里东西被偷。有时邻居或村里人过来借东西,她以为人家是偷她的,追着人家骂。隔壁曹家的三兄弟的祖宗三代几乎被她骂遍了,人家知道她这样,倒也不跟他她计较。家务方面,王贞虽然也能做,但是属于很粗糙那种。因此宋武以及他哥哥穿的衣服总是皱皱巴巴,针脚很粗那种。
宋武没有姐妹,只有一个至今仍然打光棍的哥哥宋力,也就是我的大伯,比宋武大13岁,今年37岁。也许是受奶奶王贞遗传的缘故,也是有点一根筋。他一点不随父亲宋章那样喜欢不爱劳动,宋力有着一米七八的大个头,只是由于营养不良而显得清瘦。他的童年和青年刚好碰上了三年******,十年文化浩劫。由于家里穷,再加上头脑又不好使,小学没上完就下地干活。即使干活,他也是不讲技巧的,只知道闷头干活。在生产队集体劳动时,没少被其他人恶意的骗着干活。如果说宋力生在富裕家庭,也许娶个媳妇还不是难事。但是偏偏却背着一个烂包光景的家庭,娶个媳妇真是不容易。在他二十出头的时候,他也曾有着强烈的想结婚生子的愿望,他也曾经向他父亲宋章大哭大闹,逼着给他娶媳妇。后来,宋章托人在外地给他领回来一个女人,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几个月那外地女人就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一年一年过去了,如今宋力已经37岁了,眼看到了弟弟宋武娶媳妇的年纪了,他也就慢慢地接受命运的安排,尽管内心异常的痛苦,他也只能压抑着。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用在宋武身上是非常恰当的。他十二岁的时候,个头还不够灶台高,就搬个小板凳,站在上面做饭给全家人吃。初中毕业后,又去洛阳学了刷油漆这门手艺。学了半年之后便回到家里南阳,跟着工头做,按天算钱。宋武干活很卖力,不偷懒,因此工头都愿意用他。有了这个收入来源,宋武家境也有了一些改善。
当我的外婆了解到宋武的家庭现状后,坚决地表示了反对。但是母亲刘玲却被父亲宋武勤劳的品性吸引到,她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勤劳务实的人,一个善良的人,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于是,向来对外婆百依百顺的母亲与脾气暴躁的外婆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外婆说:‘’你要是坚决嫁给宋武那穷小子的话,就别认我这个妈了!”刘玲说:“那我这辈子就干脆不嫁了,天天守在你旁边算了!”最终,外婆选择了妥协。为此,多年之后,宋武讲起此事,对母亲刘玲充满了感激,这种感激转化为了父亲对母亲巨大的包容。
两人定亲那天,宋武拿着东拼西凑来的九百块钱给了母亲。谁知没过多久爷爷宋章检查出来胃癌,晚期,不做手术的话也就是半年光景;做手术成功的几率也很小,费用语言3万块钱。90年代的三万块钱对宋力来讲,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那时的农民,在医疗方面,几乎没有任何保障措施,遇到这种事情,对一个家庭来说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当时很多周围的亲戚劝父亲宋力说:“不要做手术了,一是咱这家庭也很难凑出这个钱来做,即使凑来了,你的婚事估计也要黄了。二是,做了成功的几率也很小,何必花着冤枉钱呢?”然而,宋武坚持要为宋章做手术。他始终觉得,只要有一丝希望就应该去尽力。人没了就没了,钱没了可以再挣。这次,宋武真的是爸所有亲戚接个遍,有些平时不怎么往来的亲戚,也去借了。几乎一夜之间,他头上生出了一撮白发,那是他才23岁。这期间,母亲刘玲不知怎么知道了消息,拿着父亲送她的彩礼钱900块钱,来到医院,交到父亲手中。她对父亲说:“安心,给叔治病,欠债了我们以后慢慢还。等叔出院了,我就跟你结婚。”父亲宋武面对这个善良的女子,忍不住嚎啕大哭。
手术做了,然而爷爷宋章还没下来手术台就撒手人寰。就这样,一个烂包的家庭,沉重地压在24岁的宋武身上,不管他愿意与否,不管他是否做好了准备。
3个月后,在家人的反对声中,母亲刘玲义无反顾地嫁到了宋武这个破败的家中。结婚那天,父亲宋武穿着从邻居家借来的一套西服和皮鞋,母亲穿着一套花10多块钱的新衣服,没有其他女生都要的三金,没有其他女生都要的洗衣机。别人都是做小轿车嫁过来的,她是坐一辆卡车嫁过来的。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她确是那么的心酸。然而,她又是心安的,因为这是她自己选的男人。
这种心酸只是开始,接下来,她即将面临的是三万多块钱的巨额债务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