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海城依山傍海,地形颇为独特,东侧临海,一望无际的蔚蓝深处,相传是仙人的居所。西南一侧接秦岭一脉,山脉纵横,密林广布,在百年前七国相争时期,桑海凭借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成为了各国必争之地。
在西南林区深处,一处隐蔽幽静的林间空地,稀稀疏疏地坐落着几间简单的屋舍。屋子并不大,甚至连外院围栏都没有,隐在山林中,极难发现。这里,正是墨家在桑海建立的另一处临时据点,以备突发状况下藏身之用。
而此刻,一夜的紧张形势已经过去,众人也便赶到了这处据点,不曾歇息片刻地便就昨晚的事开始讨论了起来,在场的除了盖聂和逍遥子,其余便是墨家的几位统领,分别是高渐离,雪女,盗跖,徐夫子,大铁锤,班大师还有因受重伤昏迷不醒的医仙端木蓉。
几位统领之中,高渐离无疑是处于核心地位的,他也是墨家仅次于前任巨子的第一高手,对于昨夜之事,他心中的疑惑绝不少于在场任何人,首先便是蒙恬忽然撤兵的事。“咸阳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什么样的变故能让蒙恬立刻放弃对他们的围剿,要知道再进一步将他们一网打尽绝非难事,他看向了一旁的盖聂,“你觉得呢?”
“立国当思防。”盖聂语气平淡,吐字如冰,“能惊动这位帝国的名将之星,应当是长城那边出了事情。”
“恩。”逍遥子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轻灵高远的感觉,“无论如何,这对我们行事也更有利。待尸神咒蛊的毒效一过,我便将我的弟子们带来这边,等待下一步计划。”中了尸神咒蛊,才让他们失去了内力,以至于差点全灭于阴阳家和蒙恬的联手围剿。
高渐离点了点头,道:“那么接下来便是内部的问题了,你们觉得这次是谁泄露了我们的据点位置?”这样的情形一定要杜绝再次发生。
班大师先分析道:“知道这据点位置的除了我们之外,就只有儒家的子房,颜路先生以及荀夫子!”
“子房可是帮了我们不少次了,这次也是靠了他吧。怎么想都不大可能是儒家干的。虽然我这伤都是都算拜他所赐。”一旁手上缠着绷带的青年扬手插话道,他正是人称偷遍天下无敌手的盗王之王,盗跖。墨家能解读黑龙卷轴的内容,也是靠他出入将军府拿到了重要的千机铜盘,虽然负了点伤。
对于盗跖的话众人都表示认同,从来到桑海之后,张良帮了他们许多,对天明少羽更是极为照顾,荀卿和颜路也都为救治端木蓉倾尽全力,荀卿更是送上至宝九泉碧血玉叶花,可谓是于墨家有大恩。
另一旁,徐夫子想了想,出声说道:“有这样一种可能,会不会是阿忠?”
阿忠?众人顿时眼前一亮,阿忠月前曾被大司命袭击据点外围时捉去,星魂施展读心术控制阿忠指引据点方向,后来还是盖聂和盗跖出手,以一出调虎离山之计将阿忠救回,才使得蒙恬无功而返。但现在看来,不能排除星魂在阿忠身上留下过什么后手,这个可能还是很大的。
“不可能!”大铁锤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咔嚓一声,桌面都裂开了几道口子,桌身也止不住的颤抖着。大铁锤是主管墨家锻造部的,为人最重兄弟情义,此刻已是脸涨得通红,双目圆睁,大声道,“我的弟兄我最清楚,墨家子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这件事我大铁锤敢拿人头担保!”
高渐离伸手止住了桌子的颤动,淡淡说道:“冷静点,大铁锤。一切尚未定论,我们也不会轻易怀疑自己的弟兄。”
“确实有这个可能。”盖聂也出声道,“但是,读心术必须直接对本体使用才有效果,而能办到这种事的应当是火魅术一类的幻术,并非阴阳家所擅长,所以可能性却不大。”
相比在座这些人,盖聂和逍遥子要更了解阴阳家一些,盖聂毕竟曾为嬴政驾前第一护卫,和阴阳家的人也有些许接触,而且他为了调查天明的病,也刻意多做了一些了解。而逍遥子身为道家人宗掌门,阴阳家五百年前从道家脱离,道家之人对他们也是有一定的认识。
听了盖聂的话,逍遥子也认同道:“盖先生说的不错,墨家弟子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万事还是小心为好。接下来我们应当做的是尽快弄明白蜃楼出航的时间以及目的地,还有嬴政东巡的具体日期,这个新据点的位置,越少人知道越好。”
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高渐离道:“那便如此,先在这里稳定下来,平日里也不能放松对外的盘查。小跖,你需要出去一趟,尽快查清楚天明少羽现在的情况。”
“可是,蓉姑娘她?”盗跖忍不住问道。
一提到端木蓉,高渐离也说不出话来,现场更是一阵沉默。众人都望向了内屋静卧在床榻上的端木蓉,在机关城内端木蓉为掩护高月天明他们,被流沙的隐蝠捉为人质,后来盖聂虽及时赶到,但白凤暗地里出手,端木蓉为盖聂挡下了一记羽箭,利刃刺入心房,虽保住了一条命,但却气若游丝,昏迷不醒。
众人来到桑海就一直想尽办法为端木蓉医治,后来是天明请出了荀夫子他们才看到了一丝希望,那就是九泉碧血玉叶花。想到这儿,大伙儿心里都沉甸甸的,就在昨晚逃出密道之时,九泉碧血竟然在不察之下折断了,片刻后便已枯萎凋谢。
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本来希望已经很高了,但现在,这样的打击对盗跖来说比晴天霹雳还要痛苦。端木蓉救过他多次,在他心里,端木蓉的安危远比他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静静坐在高渐离身旁的女子脸上也写满了担忧,她正是墨家两位女统领中的另一个,也是高渐离的恋人,雪女。身着水蓝色广袖流仙长裙,手佩镂空银花环,头戴精美银制凤尾舞冠,配上银丝三千,发白胜雪,简单绾在身后,精致绝伦的面容,轻灵优雅的眼神,胜似温玉的肌肤,整个人仿佛不染纤尘的冰雪仙子,无形间便拉开了彼此的距离。雪女精通赵舞,举止之间更是比其他女子多了几分优雅。此刻她的神情充满了担忧,还夹杂了几分内疚。
九泉碧血玉叶花,一直是由她亲自料理的,而昨日蒙恬包围墨家据点,也只有她一个人在照顾端木蓉,撤离之时,也是她带着九泉碧血,谁曾想放在担架上的花竟会摔落。
雪女满含担忧地看着一旁的端木蓉,提议道:“要不还是请荀夫子来看看吧,也许还有转机也说不定。”
也许,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众人都无声地点了点头,这时,盖聂却站了起来,环视在座各位一周,而后一字一句地道:“各位,事实上,在下还有句话要说。”
小圣贤庄内,张良从正厅走了出来,方才和两位师兄还有荀师叔商量了一下对策,儒家现在的局势不容乐观,而且似乎也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来阻止,唯一的希望就是将军府那里不要出事,也不知道将胜七劝退的人是否和自己想到了一处。
这时,从前门进来了一名儒家弟子,显然是被前院这场面吓了一跳。张良走了上去,这弟子一见张良,脸色变了变,上前行礼道:“三师公,早!庄门前正有一名女子要见您。”
“我知道了。”张良浅浅一笑,向前门走去,忽而又回头说了一句,“子慕,今日很勤快呢。”
名叫子慕的弟子身体微微颤了颤,忙解释道:“三师公,弟子......弟子只是......”
回头一看,张良却已经出了前门,子慕长长舒了口气,加快步伐向学舍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