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房阁楼里,凌乱不堪。
一条白绫悬挂在横梁上,白绫打成的结套,还在迎风摆动。
一个大家闺秀装扮的女子,仰躺在横梁下的地上。头部盖着一张白色宣纸,宣纸遮挡住了她的容颜。这闺阁女子的不远处,躺着一个仆从模样的少年,腕动脉被割断,血尽而死。
这闺阁女子就是碧桐,那个与我朝夕相伴、如同姐妹般的女子。她的笑声还回荡在我的耳边,人却已经命丧黄泉,再也无法生还。
那个仆从,是内监小明子。他对我来说,还算是个陌生人,却用他的命换我存活于世。这一辈子,再也无法回家乡看一眼他牵挂的爹娘。
想哭的欲望,怎么都压制不住。
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哭出声来。眼泪就像不听话的孩子,悄没声息地溜了出来,顺着我的脸颊滑下来,在我胸前滴滴答答。
我之所以毫无顾忌,是因为这阁楼里只有三个人。
吴良辅知道一切,我用不着掩饰。
皇上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无暇顾及到我。此刻,他正蹲在碧荷的身边,一脸哀伤和绝望。隔着那张宣纸,与心仪女子倾诉着。
“那个春日,朕或许不该去法源寺,不该认识你,不该对你一见钟情。如果不是朕执意立你为后,如果不是朕要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们也不会把你指给博果尔在先,起杀心在后。是朕害了你,也连累了明府满门……”
即便早已猜出,皇上就是我在南堂遇见的那个少年。
他说的这些话,依然让我惊愕不已。
立后?
一生一世一双人?
堂堂九五之尊,肩负绵延后嗣重任,却要为了我永不纳妃。这听上去,不能不说是荒诞离谱。如此行径,怎么可能被注重血统纯正的太后和满清亲贵接受?为了我,他到底做了多少抗争?为了我,他是如何忤逆摄政王太后等人的?如果不是抗争激烈到极点儿,摄政王怎么会痛下杀手以绝后患?
想到这些,鼻子酸酸的。
芳心本就暗许的我,此刻尤为动情。
我望着福临那俊美的脸庞,舍不得移开自己的双眸。我想扑上去,跟他相认。可我只能忍住满心的冲动,强制自己镇静。因为我知道,此刻的皇上,保护自己都困难,他更保护不了我这个罪臣之女。
皇上伸出手,颤抖着去揭碧荷脸上的宣纸。
吴良辅似乎是怕吓着皇上,急忙拿着我之前作的那幅人物画,阻止,“皇上,死人看不得,省得沾染了邪气。这是明月小姐文墨,她给您画的像。您以风雅之举悼念佳人,也算对得起这位才女……”
福临的目光,停留在画上。
他那哀伤的眼眸中,多了一抹欣赏之色。呆愣楞地看了片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揭开了碧荷脸上的那张宣纸,快到吴良辅来不及阻止。
宣纸揭开,露出碧荷恐怖的脸。
肤色青白,舌头伸得很长,眼睛暴突而起。
宣纸下的这一幕,惊得我睁大了眼睛。我捂住嘴巴,怕自己情不自禁叫出声来。福临盯着碧荷的遗容,身体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吴良辅的怀里。
吴良辅抱着福临,用手使劲儿掐他人中。
“皇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