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董卓那里回来的路上,曹操一脸的凝重之色,一路上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夏侯惇和徐晃也同样沉默地跟在他的后头,今日的事情对于他们的打击不小,向来对自己武艺颇为自负的两个人,在见识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后,曾经的自负甚至隐隐变成了自卑。两人低着头,沉默不语地走着,连曹操突然停下来都不知道,两人一左一右地直接撞上了曹操的后背。
曹操心里似乎正想到了事情的要紧处,脚步不自觉地顿了下来,却不料猛地被后面的两个人一左一右忽地撞了上来,本就心不在焉的他立马被两个魁梧壮汉推得往前扑去,好在他及时地伸出双手,撑在了地上,才免去了摔成狗吃屎的尴尬局面。饶是如此,他当前的姿态也不怎么雅观,双手撑在地上,屁股高高撅起,整个身体像一只猴子一样趴在地上。
他哎呦叫了一声,也不起身,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瞪起双眼,指着夏侯惇和徐晃的鼻子大叫道:“你们两个走路都不长眼的嘛!说,是不是诚心的?”
夏侯惇和徐晃羞得脸色通红,不敢反驳,连连告罪,并慌忙地上前一人抓住曹操的一只手臂,想把他扶起来。
曹操抓住了两人伸出来的手臂,嘴角诡异一笑,待两人深弯下腰的时候,猛地用力往后一拉,把两人吓得咿呀鬼叫一声,三人同时摔倒在地。曹操最惨,被两人压在最底下,整个后背都贴在了泥地里。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脏,也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他后脑勺紧紧贴在地上,四肢大张,身体摆成一个大字,嘴里哈哈大笑了起来。
夏侯惇和徐晃两人从曹操身上爬了起来,也不管地上的黄土,各自坐在了地上,也忍不住痛快地笑出了声。这一笑,当即就把先前的尴尬不快和烦恼心事全部忘了个干净。
三人开怀大笑了一阵子,曹操终于坐起了身子,他看着身边的两个爱将,说道:“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不知不觉的,我们都被先前的那三个人影响了心智,其实现在想想,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再强,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同样食五谷杂粮,事在人为,不见得就高人一等了。我们呀!先前都钻进死胡同里去了,这一跟头,可算是把我摔醒过来了,你们哪!少跟我摆出那样一副自怨自艾的面孔出来,老子看了不喜欢。来,给爷乐一个。”
听了曹操的话,年轻些的徐晃倒是很快就又恢复了热血和干劲,那张飞关羽虽然强,可自己胜在比他们年轻,他们或许已经到了自己巅峰的时刻,可自己还拥有无数可能,只要自己勤练不殆,有朝一日,此消彼长之下,自己未必就不是他们的对手。既然如此,自己还自卑个什么劲呢?他看着坐在地上的曹操,突然有些感激,他非但没有因为自己的冒犯而迁怒自己,反而设身处地地为自己开导解惑,武学之道重在心智坚定,最怕心魔干扰,要不是他的这一番开导,自己还指不定要消沉到什么时候呢?能辅佐这样的主公,他何其幸也?
可年长些的夏侯惇却没有徐晃这般心思单纯,他看着曹操,仍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主公,这董卓赶跑了卢将军,明显是准备独吞功劳来的,可今日又给他招揽了几位武艺非凡的猛将,那我们此番千里迢迢地跋涉至此,岂不是要无功而返,徒为他人做了嫁衣不成。”
听了夏侯惇的话,曹操嘿嘿一笑,突然问道:“夏侯惇,公明,今日帐中的那三兄弟,你们以为如何?”
徐晃听了,以为是在问自己对那三人武艺方面的看法,面露佩服之色,说道:“很强,不管是那个黑脸汉子还是那个红脸汉子都强得让人心悸,尤其是那个红脸汉子,那可是半宗师的境界呀!”
夏侯惇毕竟和曹操青梅竹马,他自然知道曹操所问必然不止于此,但他又猜不透曹操究竟想要表达的意思,于是干脆直接问道:“主公,你到底想说什么呀?我们又不是戏志才,哪里猜得出你的心思。”
曹操听了摇头一笑,说道:“你们哪!就是太依赖自己的武艺了,要知道这为将之道,当有勇有谋,光有勇力却没谋略,那纵然你修为逆天,终究只是匹夫之勇,难堪大任哪!那我再问你们一问,你们觉得,那三人之中,谁最厉害?”
这回徐晃和夏侯惇都不敢轻易回答了,两人大眼瞪小眼,却想不出该怎么回答,不过那表情却把他们的真实想法表露无疑:这不是废话吗?不是那关羽是谁?
曹操早就料到两人有此反应,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接下来说出的话更能震撼他们的心灵,引起他们的反思。他故作沉吟了一会,一字一顿地说道:“是刘备,刘玄德!”
果不其然,听到曹操的话,两人全都惊愕地张大了嘴,瞪圆了眼睛,那徐晃更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主公你别不是逗我们玩吧?你确定你说的是那个其貌不扬,武艺平平的刘备,不是我跟你吹,就那个男人,我一只手都能把他撂倒了。”
曹操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伸出手指对着徐晃的脑门弹了一下,说道:“敢情我跟你们说了半天全是白瞎!为什么就不能开动你们的脑瓜子多想一想呢?那么我且问你,他们三人可是亲兄弟?”
徐晃一脸委屈地摸着自己的脑门,弱弱地回答道:“这一个姓刘,一个姓关,一个姓张的,怎么可能是亲兄弟呢?”
曹操听了大吃一惊,非常夸张地说道:“呀!这都给你看出来了,公明哪!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徐晃听了翻了翻白眼,差点晕了过去,敢情主公一直拿自己当白痴耍呢?一旁的夏侯惇知趣地闭上了嘴巴,眼观鼻,鼻观心的,生怕引火上身。
曹操接着说道:“那你好好想想,这张飞和关羽何等本事,为何偏偏是这个平淡无奇的刘备当了大哥,最为关键的是,他们两人没有丝毫的怨言和轻视之心,那发自心底的尊敬是装不出来的。若这刘备没有一点本事和手段,他又如何驯服得了那两头猛虎,那两人的性格你们也看到了,这张飞莽撞单纯还好糊弄一些,可那关羽的高傲几乎是渗进骨子里去了,便是那董卓都丝毫入不了他的法眼,却为何偏偏对这个刘备毕恭毕敬的,岂不可疑?”
曹操的话终于让两人也渐渐感到了事情的蹊跷,他们忍不住仔细琢磨回忆了起来,越想越发现事情的蹊跷之处。此刻没有风,可他们却突然感到脊背发凉,这刘备,隐藏之深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见徐晃两人终于认识到了事情的本质,曹操既欣慰也有些得意,他适时地沉默了下来,既给他们时间好好消化自己的言论,同时也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整理一下思绪。对于那个刘备,他有着太多的疑惑和好奇,与此同时,还有种隐隐的敌视和不安,就好像他是自己的冥冥之中的宿敌一般。
“虽然我猜不出这刘备心里到底打着什么样的算盘,可至少我可以肯定,他必非久居人下之人,而他的两个兄弟显然皆唯他马首是瞻,所以这董卓究竟是如虎添翼亦或是养虎为患也未可知。我们只需静观其变,不见得就一点机会都没有。我想那董卓戏演了这么久,也该到了收网的时候了,出兵的日子应该不远了,我们还是早作准备为好。”说着,曹操站了起来,他一边拍着衣服上的黄土,一边把眼睛望向了远方……
也不知道传闻是不是真的,如果那东西真的在那张角的手中,那么不管付出多么大的代价,用什么样的手段我都必须要得到它,哪怕因此暴露出我最大的底牌也不在乎。只是,今天出现在帐中的那三兄弟实在太过蹊跷了一些,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还有那董卓,演了这么久的戏,别人或许看不出来,我曹操岂是那么好糊弄的,也不知道他那个军师究竟在谋划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呢?
哼!不管是谁,那件东西我都志在必得,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不管你是董卓、李儒还是什么刘备,只要敢挡在我前面,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曹操的身上突然散发出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息,跟在他身后的夏侯惇和徐晃莫名地打了个寒战,他们惊骇地盯着曹操的背影,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