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两个帮手。
那边锤子想不明白,井潇然却看得很清楚。
自己这边时候未到,能救聚友帮的,除了阮靖唯,再无他人了。再者,尽管这两个人武功普通,学的也不是和初闲一路功夫,但是从那已经初具神出鬼没的身法来看,肯定是藏海宫的功夫。
万幸,铃兰楼主还有后手。
井潇然感叹阮靖唯谨慎,事实上,若不是玉卿打发了霍玉霍环姐弟过来,阮靖唯身边也没有人可以用来混入聚友帮中。她和杜越功夫高出聚友帮弟兄太多,一混入定要被人发现。
然而,霍玉霍环姐弟这时一来,虽解决了燃眉之急,但看双方实力,也支撑不了多久。
井潇然锁着眉头,肃然盯着这局面。
药是初闲给的,此时还没有发挥作用,总不会,给的都是次品吧?
想到初闲那个恶劣的本质,井潇然忍不住冷汗涔涔。
铃兰楼主安排插手的两人,武功虽不错,却不比聚友帮一众高明多少,眼下看来,被护卫一网打尽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回真的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那边的护卫忽然发力,霍玉霍环这些日子里得寒衣指导,武功是精进不少,可是本身底子粗浅,比起朝廷护卫的武功,还是差了一截。
霍玉一双匕首连续挡下护卫的快刀,几次想上前近身都被对方敏锐地躲开了。
她擅长近身,且不说双方武功有高低,她身后还有聚友帮弟兄要保护,光是距离上她就吃了亏。
自家主子总不会是让他们姐弟来送死的吧?
霍玉觉得这么不是办法,想干脆让后面的人撤退,回身一脚,将护卫打回去,拉大距离,留出撤退空间。
对方不知道是心不在焉还是没有把她放心上,霍玉这一击不仅得手,而且还让对方连连倒退。
霍玉一怔。
怎么回事?
再望向其余人,京城来的那些护卫好像都疯了似的,虽然还在挥刀,却总是对着无人处挥空。
霍玉恐防有诈,不敢乱动。
但是聚友帮一众见状,不管三七二十一,提起大刀就上前连砍!
今天他们是来报仇的!
形势反转,护卫节节败退,每一阵风刮过都带出一道血痕。
总算是,把这些人救下了。
只是,井潇然忽然明白了阮靖唯的心情。
不到自己亲身经历,说出来的话总是轻松无心。
面前这些人只是挂名在他属下,彼此不仅不熟悉,甚至面对面地打照面的机会都不曾有过。但是这些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是他带来的人。
那以后,他若是真的有了属于自己的下属,他也能向今夜这样,不留余地吗?
局势再变,不知何时,聚友帮一方中混入了一名中等身材的黑衣人,作风阴狠果断,出招必取一命,眨眼已夺取四五名护卫的性命。
井潇然心头一紧,握紧了手里的刀,不容他犹豫地一跃而去。
此时护卫已折了过半,井潇然心中有数,出刀挡下那黑衣人,双方交手几回,那人见形势已定,便不作纠缠,转身就走。
井潇然回头看了一眼,追了上去。
其实,已经结束了。
黑衣人是井潇然安排的银阁杀手,他从县令府出来后,招呼都不打,径自离开。
井潇然追出来之后也没有尾随,一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直奔而去,几个翻跃后,正要翻身钻进一扇窗户之时,突然横穿出一抹清光!
井潇然瞳孔一缩,旋身躲开落到地上。
那清光没有放过他,闪电般紧贴跟上,不待井潇然喘息,又直直刺向他要害之处!
井潇然一回身定睛看清了来人,竟然将手中明刀一收,坦然看着软剑刺进他胸口,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身体一般。
软剑之主微怔。剑没有破膛而出,伤口尚浅,可是那人却没有因此停手,反而变本加厉,手上一旋,剑气使井潇然衣襟炸裂,身上瞬间多了好几道几欲见骨的伤痕。
井潇然微微皱起眉,仍背起刀,负手立着不动。
那人随即一掌拍在井潇然胸膛。
井潇然甚至没有运气抵挡,刹那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倒飞撞在身后的墙上,重重地跌倒在地!
井潇然艰难地爬起来,自己粗略估计了下,不久前才合上的胸骨估计又断了三四根,内伤外伤加起来,大半的命没了。
那人收起剑,踱步走到他面前。
井潇然抬头看了一眼,苦笑道:“还是铃兰楼主谨慎。”
素衣挺拔,长发高束,一双凤眼含着月色,目光深邃。这人赫然就是阮靖唯!
阮靖唯缓缓将软剑藏起,神色复杂地凝视良久,终是叹了口气,转身在他身侧坐下,却没有动手为他止血疗伤。
井潇然咳出一口血沫,吃力地抬手擦了下嘴边:“县令府那边……”
“霍玉霍环会把那些人带走的。”
“……嗯。”井潇然靠在墙上,两人沉默许久,他忽然笑起来,“楼主,终于结束了。”
阮靖唯淡然补了一句:“是我的事情结束了,你的麻烦才开始。”
井潇然静静笑着,满不在乎的模样。
一切,自然是他们算计的。
朝廷来的那些护卫,绝对不能留。
但是,京城那边铃兰楼被仓部调查一事,又给阮靖唯一个警醒:皇上也是个谨慎的人,不遗痕迹固然是好,却太容易招他怀疑。
因此,在聚友帮一众动身之前,井潇然先用初闲给他的“惑心散”,给所有护卫都下了药。他一直在等药效发作,一旦发作,他就联合银阁杀手,杀掉大半护卫,只留下两三,同时掩护聚友帮众人撤退,然后他在装作追缉那银阁杀手,退出那些人的视线。
眼前逐渐模糊。
井潇然喃喃自语:“这些伤,够我表忠心了吧……”
旁边阮靖唯默然不语。
这句话似乎是对皇上说,也似乎是对她说。
阮靖唯缓缓回神,察觉悄然走近的那人,她轻叹一声,说:“去把人引过来吧,再没有人来救他,怕是要熬不住了……”
来人一身儒服干净,儒巾束发,看了那倚墙昏过去的人,微微颔首,眨眼不见了身影。
年轻女子在原地又坐了会儿,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拂了下衣角,仰头望了一眼天际。
事到如今才来说不忍心,就未免太做作了。
夜,又快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