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靖唯从大祭司的穹庐出来之后,凭着记忆往自己的住所走。
刘嘉之果然警惕,想让他放下戒心,还要花很多功夫。
宋祁一直待在帐篷里,手忙脚乱地将信息归类,听见有声音就回头看一眼,见是阮靖唯就放下心来了。
“如何?”
“就是怀疑我们了。”阮靖唯走过去看他把一张张信纸确认一遍,再分门别类地放着,“看的怎么样?”
阮靖唯让黑影去收集近来的消息,然后全都拿到这里供宋祁吸收。
宋祁将这些东西挨个分析,这会儿和阮靖唯说话,一停下来,脑壳儿都有些疼,一边揉着眉心,一边疲惫地说:“有些想法了。”
“和我们想的一样么?”
宋祁沉吟了一下,拿起其中一叠纸翻了翻。“成子宁最近就没什么动作?”
“有可能是在观望中吧。”
宋祁点点头,也认同这个想法。
草原上的军师参谋也就只剩下兰氏的这个成子宁还没有接触过了。虽说是参谋,但却没有颜开那么有名气。兰氏中许多事务成子宁都有参与决策,但其手段以及魄力却不及颜开。
所以就如当初延术向大当户禀报安歌一行人的事情时一样,大当户都是派的颜开回去,而成子宁,更多则是向眼下这样,看家的。
宋祁将铺开的纸张收起,粗略地翻了一边,然后毫不犹豫地扔进了旁边的火炉中。
“成子宁这个人,或许可以拉拢一下。”
在刘嘉之召见过萧夕之后第二日,单于再次召见了齐宋和萧夕。
宋祁和阮靖唯二人不卑不亢地不如帐篷,不意外地看到刘嘉之也在座中。
再见阿古达木,显然刘嘉之已经将自己的推测都禀告了上去。
阿古达木打量着两人,目光中探究的意味毫不掩饰。
阮靖唯跟在宋祁身后,低眉顺眼,但也没有回避阿古达木的视线,只是身体有些僵硬。
宋祁拱手道:“不知单于召草民前来,有何贵干?”
“你们是情报贩子,自然是跟你们做买卖了。”阿古达木大概是坐久了,身子有些麻,从宋、阮两人进来以后已经换了两三个坐姿了。
宋祁轻笑了下,再拱手说:“还请单于明示。”
阿古达木看向刘嘉之。
“二位,”刘嘉之不紧不慢地敛了下衣衫,一张绝美容颜似笑非笑,并不让你感到疏离,却也没有多亲切,“不知二位关于目前身在乔氏的那一位,有什么消息?”
齐宋颔首,不急于回答,而是反问:“不知单于愿意出多少金买这个消息?”
阿古达木冷笑一声:“胆子不小。”
“单于,此时非彼时。我等虽如草芥,但也是要安身立命的。”齐宋正色道。
此时非彼时。
如今草原几乎是各自为政的状态,各族人有各族命。汉人并不是生在草原,哪一族的人都不算,想要在草原安定,就要珍惜自己手头上的底牌。
阿古达木很想说让他们滚回中原,但是余光触及刘嘉之,又讪讪然舔了舔唇,没说什么。
刘嘉之暗里也留意了阿古达木的反应,见他最终也没再说什么,便说:“要多少报酬,当然也要看你能给什么样的消息了。”
齐宋回头和萧夕交换了个眼色。
萧夕慢步上前来福了福身。
“小王爷到达乔氏时,正值董木合尸骨未寒,乔氏族人手足无措之际。小王爷一到达乔氏,表明了身份,乔氏族人大概都以为是单于的指示,所以很快就顺服了。兰氏慑于小王爷的贵体,不敢轻举妄动而退兵,而其余各族经小王爷亲自上门拜访后也先后归顺。”
“啧。”
萧夕听见了阿古达木啧嘴,窒了窒,许久没有听到吩咐,才继续说下去。
“小王爷在中央虽然没什么名声,但毕竟也是贵族,到了西边更是高人一等,各族畏惧他的身份,都不敢轻举妄动。小王爷安于乔氏之中开始笼络人心,调用乔氏的资源,增强乔氏的实力,乔氏上下很快就唯小王爷的马首是瞻,快连草原的主人是谁都不知道了。”
“哼。”
刘嘉之朝阿古达木那边看了一眼,瞧见他铁青的脸色,顿时心里有些琢磨,忽然问:“乔氏从来都是跟随兰氏进退,为何忽然有了和兰氏抗衡之力?”
“是卷轴。”
阮靖唯一边用着方才的语气回答,一边悄悄观察阿古达木的神色,捕捉到他神情里一瞬间的变色。
刘嘉之顿了顿,耐着性子又问:“是什么卷轴?”
萧夕沉吟了下:“是一卷草原的地图,上面有许多圈圈点点,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阿古达木目光忽然一厉:“你见过!”
萧夕浑身一抖,没有说话。
齐宋横插一步挡在萧夕身前:“单于,草民是情报贩子,但只是卖情报而已,不卖情报来源。”
刘嘉之亦转身低声安慰:“单于息怒。”
“……哼。”阿古达木重重地用鼻子呼了口气,在榻上愈发地坐不住。
刘嘉之见他脸色潮红,感觉到有些不妙,睨向帐中央两人,挥了挥手:“二位先回去吧……至于报酬,在下会再找两位再谈的。”
人在屋檐下,齐宋和萧夕两人相看无奈,但也只得告退。
待齐宋和萧夕一走,刘嘉之就起身从塌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双手呈到阿古达木面前:“医师交待过,单于的身体不宜动怒。”
阿古达木尚有余怒,喘着粗气,瞥了刘嘉之手上的药瓶好几眼才伸手去拿药。
服过药后,阿古达木又喝了些水,气息才逐渐稳定下来。
刘嘉之看他脸色恢复正常,正要开口说话,阿古达木忽然又用力拍了下矮桌,发出“砰”的巨响。
外面的仆人听到声音要进来看看,刘嘉之忙高声喊住他们。
“好个董木合,好个乌云!”
刘嘉之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模样,淡淡道:“单于莫被他们蒙骗了。”
阿古达木嗤笑了一声,笃定道:“他们没有说谎!”
“单于……可是因为卷轴,才相信他们没有说谎?”
阿古达木一瞪,双眼快要冒出火来:“你怎么知道卷轴的!”
“在下在草原上也生活这么多年了,些许隐秘多少也会知道,何况,”刘嘉之看了阿古达木一眼,“卷轴算是什么秘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