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直宽阔的道路尽头,郡山城赫然在望。
长途跋涉,历时一个月零三天,从千里迢迢之外走过千山万水的商队,此刻终于到达了终点站。
苏克张开了小嘴,郡山城的模样,比他想象中的更加辉煌。高三丈有余的黑石城墙,雕梁画栋的城门楼子上竖着一面迎风招展的大旗子,两边拱卫数十位守城军士,他们统一穿着制式黑色盔甲,一个个神态严峻,气宇轩昂,郡山城给苏克的第一印象就是宏伟。
走近城门口,商队停了下来。
洞开的城门两旁,站岗的一名士兵,扭头对前方为首的商贩问道:“哪来的,车上带的什么,知道这儿的规矩不?”
为首商贩眯着眼,谄媚的笑着回答:“知道,知道,军爷辛苦啦!”
说话的同时,他手里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钱袋,塞到了开口说话的士兵手里。
掂量一下手里钱袋的重量,士兵满意的大声说道:“方队!是一群贩卖山货的小富商呢,就不用检查了吧?”
“放行!”
高高的城门楼子上,传下一句不屑的声音。
“走啊,你这孩子还愣着干嘛,这叫‘辛苦钱’,没见过是吧!”
一个趴鼻子模样,在路上和苏克比较熟悉的商贩,催促着苏克,淡淡的道。
“嗤~”
苏克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抽了口冷气,这也叫‘辛苦钱’,巧取豪夺还差不多。
城门极宽,可供四五架牛车并行,长长的队伍行至城内便开始分散开来,商贩们都各自道别,分头去寻找买家了。
苏克迷茫的走在城内的青石官道上,发现很多与他年纪相仿的孩子不知何去何从,男的女的,花的绿的都有。
看来和我一样来寻亲的人,还真有不少呢,苏克信在心中暗自揣摩。
“喂!别看就是你,你是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
苏克愕然,这小胖子好不讲道理,自己只是看了他一眼,他就反过来要调查户口。
“苏克!”
他没好气的,淡淡地吐出自己的名字。
这小胖子头上,衣服上油腻腻、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澡,跟在他身后的七八个孩子也谈不上整洁。
用力的躲了躲脚下的青石路面,小胖子便显摆出一副傲娇的神情,自报家门道:“我就是这条道上,人见人躲、狗见不叫的江流儿,我看你一个人东瞅西看,一定是初来乍到吧,以后就跟着我混吧,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江流儿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抖一抖脸上的肥肉,仿佛是在嘲笑苏克纤瘦的身形,又仿佛在向别人炫耀他的资本,他浑身是膘,跟他混,难道还会饿着?
头皮一阵发麻,苏克总算是总算是明白了,江流儿想要欺负他收他当小弟。
正当他在想,如何将不讲道理的江流儿打发过去时,站在江流儿身后的一个小女孩,看起来莫过于五六岁,突然嘟着小嘴可怜巴巴的撒娇道:“流儿哥哥骗人,我都饿了,你还不去讨饭给我吃,流儿哥哥就会骗小孩子。”
小女孩无形中暴露了他们的身份,这群孩子都是流浪街头的乞丐,江流儿显然就是他们的头头。
“唔~”
苏克长出一口气,心中暗想:“原来这群孩子这么悲惨,他们大的不过十岁,小的只有五六岁,竟就流浪街头无依无靠,真是可怜!”
推彼及身,苏克的脸上不禁写满了同情,这些孩子如果不是孤儿,又怎么会流落街头沦为‘人见人躲、狗见不叫’的乞丐。
他对母亲不曾有记忆,父亲又早在三年前离去,他与这些孩子有什么区别。
苏克嘴角上扬,打趣的笑道:“加入你们可以,不过我不会混!”
“你身上有吃的吗,分点给他们就行,不用加入我们。”江流儿睁大圆圆的眼睛,望着苏克跨在肩上的包袱,顿了顿又道:“对不起,我只是想从你手里骗点吃的给他们。”
“有,有!”
出于怜悯,苏克对于江流儿的想法满不在乎,急忙解下包袱拿出全部干粮,让他们分食。
“额…够了,他们吃不了多少,就我……”
江流儿一边狼狈的往嘴里塞着面饼,一边嘟嘟囔囔说不清楚。
他出生便被遗弃,被一个老乞丐从河边捡回来养大,天生乞丐命,却患有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怪病。
这种病是他独有的病,不管他每天吃多少饭食,那怕是食物从他的胃里漫到喉咙,他也会有一种出自骨子里的饥饿感,而且不管吃什么都觉得是美味佳肴,永远不会腻味。
在他饥饿难耐,无法控制的时候,他甚至啃过树皮,吃过泥土。
顷刻间,江流儿消灭了和其他孩子所有干粮。
他傻呵呵的望向苏克,略显滑稽地道:“我的样子,怎么样吓到了吧,要说吃,这郡山城估计再也找不到像我这样能吃的了。”
苏克的确有些许惊讶,江流儿一顿吃掉了他两天才能吃完的干粮,而且只见他张嘴往里塞,却就看不到他腮帮上下咀嚼的动作。
这是怎么了做到的,那些巴掌大小的面饼,又干又涩,怎么能囫囵吞下。
“你来郡山城是准备在三月三去武道池走一遭吧,你不怕死吗,呵呵,我天赋这么秉异,这么能吃,都有些不敢去呢,什么武道池,我看就是阎王池,每年从那里捞出的死孩子骨头,你不知道能堆多高,还有……”
舔干净两条肥肠般的****,江流儿侃侃而谈,没玩没了地说着,仿佛一切都是他亲眼所见。
“你也要去?”苏克吃惊的反问道,武道池果然是魔性重重,就连一个流浪的孩子也难以招架诱惑,想步入武道一飞冲天吗?
其实苏摩的想法错了,像江流儿这样流浪的孤儿、乞丐去武道池,大部分都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被逼无奈,郡山城此时对于九岁左右的孩子,已是只让进不让出,至于江流儿,他的大名早已写在了城守府登记册上,去还有一线希望,不去就只能沦为鱼肉。
世风日下,到底是郡山城宏伟背后隐藏的黑暗,还是中路帝国日渐强盛的残忍国策,或是武道良莠不分重量轻质的败笔?
江流儿继续说了一通之后,苏克渐渐明白,这武道和这世界竟是如此血腥。
他也明白了自己的不足,他从小在僻静的栖霞镇长大,他的内心太干净了,就像无暇的白纸,对于黑暗的了解,竟然不如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流浪孩。
江流儿犹如找到了知己,心中总有掏不完的话:“你没吃苦,当然不知道这世界的残酷。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就在前面不远,有一户富商家的恶狗追着我跑了两条街,把我屁股咬的稀烂,不过后来我七岁时那条恶狗又追了我一次,追到一个巷子里,我无路可逃,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犹如着了魔,我竟然活生生把那条恶狗咬成了两段。”
咳咳,听到这里,苏克喉咙发痒,有一股要呕吐的冲动。
“哈哈!”
江流儿回忆起这件事就觉得痛快地出了一口恶气,得意的冷笑道:“后来我和收养我的老乞丐把狗肉吃了,只是没想到后来,竟然因为这件事害死了老乞丐。”
眼中泛起泪花,江流儿强忍着继续道:“走!回去睡觉,今天都吃饱了,没事干了呢,这都二月二了,也不知道我还能有几天好吃好喝。”
苏克也跟了过去,之前他就说过要加入他们。
他觉得江流儿并不坏,从其他孩子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都非常信赖眼前这个胖哥哥,总是时刻左右跟随。
只是在他眼中坏人太多,所以沾染上了一些不好的习气,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环境造就了现在的江流儿,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骨子里他还是好的就行。
不好不坏的人才有意思,坏,是留给坏人的;好,是留给好人的。
郡山城内面积很大,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江流儿带着苏克和其余几个孩子,辗转穿过一处方园里许的草场后,来到了一大片破旧的棚户前,原来这里是一座废弃的马厂。
“到了,我从小就在马棚长大,却从来没骑过马,你说怪不怪?”
望着眼前的马棚,江流儿回头对苏克嬉笑道。
“怪,和你的病一样怪!”
只是认识三两个时辰,苏克就已经麻木了,江流儿太可爱,太有趣了,这个胖子就像没心没肺,没有烦恼一样,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卟咚一声坐在马棚里唯一的马槽上,江流儿露出猥琐的笑意对苏克说到:“你睡这!它盛不下我了,就让给你喽。”
……
马槽长宽刚好适合苏克,里面垫着厚厚的干草睡在上面,身下很柔软,虽然很舒适,但是苏克久久不能入梦。
“三十一天,整整三十一天,牧爷爷,郡山城我到了,还在不久前认识了一个好朋友,你一个人还好吗?”
PS:热心的书友们,再不推荐、收藏新书,苏克就要被江流儿带去卖身乞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