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父亲怎么没喊我起来。”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飘洒在凄冷的屋子里,莹莹灿灿,耀眼炫目。
床榻上,帘幕半掩,苏克一把掀开被子,看着脚上的皮靴,才想起想起昨晚的事情。
昨晚他倔强地喝下那碗酒,让他醉生梦死睡到现在,就连连到牧夫子那里报到的时间都耽误了。
叹了口气,苏克理清了昨晚的‘糗事’,心中懊恼的很,几息缓过神来急忙夺门而出,他要赶紧去牧夫子那,今天才是他开始正式随牧夫子学习的时间。
飞奔在银镜般的小路上,雪光如芒,苏克心中千丝万缕:“该死的酒量,就一碗自己就醉成这样,到现在头还有点晕,牧爷爷要真是责备起来,我该怎么解释。”
步伐轻扬疾驰,小路的另一端,苏克瘦小的的身影逐渐化为模糊的光点,融入在金灿灿阳光里。。
牧夫子起得也很晚,仿佛昨日他就知道苏克今天一定会迟到,此刻他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眉头紧锁,两双凹陷的眼眸紧盯着一封放在石桌上的信。
信已拆开,显然是信里的内容,让他这个一向古井不波的老人,也感到了棘手,有些事情让他十分纠结。
原来,今早他醒来开门时,发现一个钱袋压着一封信放在地上,开始他还淡然如常,可看完信的内容后,他就显得有些犹豫不安,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信是苏摩留下的!
他已经悄然离去,只留下了一封信和一袋钱。
栖霞镇再也找不到他的高大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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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小跑,苏克气喘吁吁地赶到栖霞学堂,推开大门便看到正坐在的石凳上,脸色严峻异于往日的牧夫子,苏克怯生生的走了过去,心中感动惶恐,以为牧夫子是因为他迟到而动怒。
这怯生生的每一步看似简单,可对于苏克来说每一步都非常沉重的踏在了他的心上;每一步都耗费了巨大的勇气,这是勇于承认错误的步伐。
终于走到了牧夫子的面前,阳光下有些踟蹰的苏克突然跪倒在地,低着头释然道:“牧爷爷我错了,第一天正式上课就迟到,还请牧爷爷责罚我。”
此刻他不再惶恐,有错,就要面对。
“很好,对你的责罚先记下。我这里恰好有一封难以决断的信,先读给你听,听完你告诉我写信的人有没有错?”云卷云舒,牧夫子恢复了和蔼的神情,双眼浑浊看着跪在地上的苏克,淡漠道。
四下宁静,院子里响起了牧夫子读信的声音。
“牧老:
苏摩不才,至今也猜不透您的身份,就暂且称呼您牧老。
我走了,虽然不舍,可我的一生不允许我为儿子而活,苏摩虽小,但已有自理能力,还请您多多教诲。
您虽然看着和普通老人一般,但直觉告诉我绝对不是那么简单,不过您望向阿克乃至望向我的眼神里都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爱,我相信您会好好看着阿克长大。
我有不可逃避的使命在身,也许我几年之内就会回来,也许我永远都不会回来。劳烦牧老转告阿克,他和他的母亲一样俊美,让他做个普通人过平静的生活,这是他母亲的遗命。
我相信阿克会理解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让他永远不要找我。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勿念。
苏摩。”
信件很短,一字不落的传入苏克耳中,不带有一丝烟火气。
信读完,苏克整个人呆住,满腔的释然刹那间化为了无助的失落,悲恸欲绝!
父亲走了,父亲,你为什么要走?
苏摩离去的消息仿佛掏空了苏克稚嫩的心灵,他没有如丧考妣的嚎啕大哭,也没有难以自拔的癫狂呼喊,只是目光呆滞,就像是由于干旱而丧失生气的小草虚脱萎靡了一般,双手低垂依旧跪在地上。
“为什么一定要我做个普通人?为什么父亲有不可逃避的使命?为什么不让我去找他?”
一连三个‘为什么’虬结在一起,苏克忘记了世界的存在,不顾一切地抽空全身精力回忆着平日里与父亲相依为命日子,想在那点点滴滴所积累记忆中,寻求答案。
此刻,整个世界犹如都充斥着这三个‘为什么’,空冥寂寥,只留下了苏克,形单影只地走在苍黄的大地上,眼神中布满无尽的失落与无助,内心却滋生着坚韧的渴望,渴望吞噬日月星辰,揭开天幕背后的答案:渴望这只是一场梦境,梦醒时分父亲就会回来;渴望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虚幻罢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苏克的内心在嘶吼,呆滞的目光逐渐流转为悲切。
茫茫人海,想要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苏摩悄无声息的离去,让六岁的苏克陷入了绝望,一时难以接受父亲离去的事实。
不过,失去的已然失去,现实往往就是这般的残酷无匹,不近人情。
牧夫子依旧端坐在的石凳上,神情萧索,看起来很疲倦,好似读一封信耗费了他许多精力,正闭着眼在阳光下养神,对于苏克的反应视之不理。
“夫子,父亲没有错,是我拖累了父亲。”终究还是面对了现实,苏克抬起头望向牧夫子,眼神中充满无奈。
对于苏摩的离去,苏克倍受打击的同时,出于对父亲的信任与深情,他竟然产生了自责,为苏摩辩解。
三个答案鱼贯而出,苏克咆哮道:“我要长大变强,我要去寻找父亲,我要去帮助父亲和他一起完成使命,我不要一辈子做父亲的累赘!”
此情此景,面对唯一还留在身边的‘亲人’,苏克低声痛苦哭了起来,瘦弱的身体忍不住的颤抖着,投向了牧夫子的怀里,口中不断重复呢喃着自己的答案。
募地,牧夫子惊醒,原本浑浊的双眼顿时清明起来,他身上所有的暮气全部消失。
晴空茫茫,院落里一阵寒风‘嗖’地一声乍起。
牧夫子苍白的右手来回在苏克两边的眼角擦拭,而他同样苍白的左手放在背后,苏摩的信刹那间在他左手中全部化为点点荧火,飘散在阳光里自然消失了,就连一丝丝灰烬都没有留下。
这信就像从未存在于世间一般,凭空消失的着实不可思议。
许久,哭诉声中止。
苏克泪眼婆娑凝望着牧夫子,喉咙忍不住嘶哑发颤:“牧爷爷我,我要去找父亲。”
一言甫毕,苏克从牧夫子怀中挣出,转身昂首挺胸,双眸倔强地投向高高在上的太阳。
阳光正盛,天空中好像挂着无数金色长河,河流穿过层云缓缓泻下,亲昵在大地万物上,金黄与洁白互相交融,犹如说不尽的温柔景象,旖旎风光。
灿灿阳光伴着光和热自然映射,不知不觉下,苏克眼眶里的泪水渐渐蒸发,寒风卷席令他双眸不禁干涩难受,但他依旧不肯低头挪开直视太阳的目光。
苏摩走了,这世界仿佛只有站在太阳下直视这耀眼的阳光,他才能驱逐黑暗迎接光明;才能挣脱寒冷重获温暖。又仿佛只有仰慕这高高在上的太阳,他才能感受到苏摩高大的身影,他才能坚定不移的长大。
父爱无疆,犹如这燃烧不止散发无尽光与热的太阳,普照万物。
目光穿过朦胧的金色长河,空中漂浮的彤云里,阳光杂乱无章的折射下,苏克稚嫩的心灵重新燃起了炽热的火苗。
彤云中,苏克梦幻般地看见了一个隐约的赤色人形轮廓,神似苏摩。
赤色人形轮廓微蹙眉头,双唇翕动,一双通透的赤金色大手在虚空中来回挥动。
亮了,苏克的世界亮了。
“再见,父亲!”,冲着赤色人形轮廓,苏克无力地挥了挥右手心中默念。
青天白日,言语如梦呓,父子离别只这般道了一声‘再见’,其中种种苦楚心酸,不禁难以言表。
“父亲,对不起!我不要做普通人,我要长大成为血武士,走遍兽神大陆的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
每日长伴牧夫子,认真聆听种种故事,再结合苏摩信中的嘱咐,苏克登时明白了普通人的含义,栖霞镇依赖渔牧农耕维持生计的万千庄户人就是普通人。
“纵使踏破山河历经千难万险,我也要找到父亲,不够强不足以走遍兽神大陆,我就一点点变强,直到可以。。”
苏克的举止,甚至心中所想,都没能逃过牧夫子已经如水般清澈的双眼。
“阿克,你想去学找你父亲吗?”
牧夫子不忍苏克继续悲恸下去,开口打断了沉思中的苏克,声音通透沉稳,直指人心,有一种容不得反抗的穿透力。
突然听见牧夫子的问题,苏克浑身一颤,转过身面向牧夫子一字一顿道:“想,我一定要找到父亲!”
出于直觉,他发觉往日和蔼的牧爷爷,现在看来有些不同,具体那里不同他也说不出,难道是信里苏摩信中之言促使他对这个神秘老人产生了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