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是什么难以启齿之事,但硬是让人指名道姓的诘问,还是令我略略有些难堪,难堪这种情绪平生万年来极少造访我,自出世就是这厚颜无耻的德行,曾一度相当费解,眼下再次得以亲身体验,倒有些不合时宜的感怀。
我轻咳两声装腔作势道:“本尊从不说谎,没有便是没有,一界尊主最忌讳论情谈爱,决不可被情字所牵,如若甘之如饴往往会粉身碎骨,你难道还不清楚?”
只见他嘴角扯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弧度,似笑非笑的盯着我,不难看出些嘲讽的意思,更多的是不可名状,坦白说像是一种莫名的情愫欲要溢出眼眶,他嗤笑道:“确实如此,尊主果然是大将之风,我真是远远不及。“
明明是一句赞誉,不论谁听不论如何听都能从中察觉到十足的揶揄,可我倒略有一丝心乱如麻,老实说男女之情本就是害人不浅莫非还能有错,就例如上任淡漠无情的月君神爱上魔界女子神君大怒之下杀害了那女子,月君神听闻后悲痛欲绝,在女子的墓前殉情,那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于我而言,这份情真意切确是心生敬佩,但最终也不过沦为天界人人羞于开口的一段丑谈罢了,难免让人感叹天道不公。
亘古以来这样的轶事不在少数,每每知晓只能一笑置之。
我带着些许地挑衅道:“上神话里的意思可是有意中人了?”
狐若看着我们默不作声。
他斩钉截铁地点头,又瞥了我一眼,目光冷漠深沉,才缓缓道:“七情六欲实为常情,尊主这样说未免太独断了。”
仔细想想确实如此,虽然耳闻结局悲苦但深陷其中的人未必认为如此,离重曾点拨过我男女之情简单而论便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样想来,其中的是非利弊着实是不该让我这门外汉来评断,顿时谦逊起来,连忙作辑:“上神说的是,是我鲁莽了。”
话落我才回过神来,我竟凭空生出一种冒犯了他的错觉,胸中倏然百感交集,着实难以言喻。
恰好瞥见狐若,正用一种格外崇敬又赞赏的目光呆呆地看着他,原本粉雕玉琢的脸蛋哭得花里胡哨,泪眼未干,又匆匆向他膝行几步,扭头忙问我:“尊主他是神族吗?”
我简明扼要,硬声提醒道:“别打他的主意,你招惹不起。”
狐若慎重地摇了摇头,两手死死地抓着裙角,东看西望扭捏了好一会儿,方才战战兢兢地问他:“上神既然心中已有意中人那可不可以告诉我该怎么办,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我也知道人妖之别,可心里实在是放不下,狐若恳求上神了…”说着又要流泪。
我不知狐若的眼泪是为了什么,也许是在人界过得倍感伤怀吧。
墨尘蹲下身子与之平视,两人目光相交间,我看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其中意味深长。
他叹息一声,宽慰道:“推己及人,其余的顺应机缘就好。”
狐若似懂非懂地点头,我早已是心猿意马,也不知道思绪神游到哪里去了,脑中俨然已是一团浆糊,她蓦地又看向我,一回神吓得我三魂失了六魄,记得恍恍惚惚之间,好似听见有人在唤我,音色缥缈直直在耳边回荡打转,惹得我一阵心烦意乱。
我虽知是幻听,但仍是有些烦闷,怒气冲冲地挥手,呵斥道:“放肆。”
未可知无意间竟使出了些妖力,狐若猝不及防硬生生地挨了我一招,顿时吐出一口鲜血。
她捂着胸口,不解地看着我,委屈直掉泪:“尊主…“
这一下子连我也蒙了,多年来我从不曾使用过放肆二字,实在是陌生得很,更别说伤害下属,即使是年轻气盛时,也是对外不对内,幸亏今日也算是狐若的运气尚好,修炼没算落下底子较好,不然真得抱屈含冤魂归西天了。
墨尘扶起她,蹙眉责问我:“你真有如此痛恨情ai之事?”
“我…我…我…”一向巧舌如簧的我,眼下却支支吾吾地吐不出一句新鲜的字眼,虽认为这话真是莫名其妙的紧,但毕竟是我有错在先,断不敢窥视他的眼睛,懊恼地直抓耳挠腮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天不作美,大雨突至三人仍是无语对望,良久不见动静,雨势愈发大,他终归是抬手,又见他嘴唇翕动,我赶紧后退一步也就没了下文。
狐若见状便知万不可轻举妄动,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怯怯道:“尊主,下雨了。”
我没答话,又是良久,衣衫已湿到了骨子里,身子也重了许多,紧跟着头疼的老毛病,终究是无意再对峙下去,一气之下一把将两人推开,干脆溜之大吉,才得以草草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