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一次采访的缘故,伍臣尧勾搭上民政局的一位负责人,拐弯抹角地问及有关领养和办理户口的事情。民政局的高人认为伍记者即将有求于他,顿时满面桃花绽放,一口气甩出若干计策。其中涉及无数部门,听得伍臣尧云里雾里转圈,山里水里盘旋,半天都不知道那厮要表达什么。一顿饭局完美落幕,负责人先生与伍臣尧勾肩搭背地走出饭店,他满身酒气,捏着一根牙签,这才一语道破天机:“伍记者多给一些正面报道,帮我们完成上级下达的媒体宣传指标,至于领养孩子的事情嘛,那还不是小事一桩。”
“当然不是我领养孩子,我只是替朋友问一下,我还是光棍一条呢!”伍臣尧慌忙解释道,按照影视剧里的情节,在场者中兴许会有人暗中思量,将自己家那俊俏的小侄女啊,羞涩的外甥女啊,与这位青年才俊搁在一块儿对比一下。
“都一样,都一样,领养孤儿是好事一桩,胜造七级浮屠,有利于和谐社会的建设,我们要大力弘扬这种精神的!”
“孤儿?哦,孤儿……但是开个玩笑,如果在路上拣到一个孩子,我朋友想收养他,这又该怎么办呢?”伍臣尧继续绕着弯儿打探着,他看见负责人先生叼起一支烟,立即凑过去点火,马屁精啊马屁精。
“拣到孩子?新鲜,不过即使是拣到的,也应该上报公安机关,不能够私自认定为遗弃儿童或者孤儿。如果是意外走失或者离家出走,那当然要送回监护人身边;如果真的是遗弃儿童或孤儿,那也得按照程序去办理领养手续,有关部门会核查你的领养资格。”
“资格,什么资格?”伍臣尧一头雾水,倘若要集中参加什么资格审核考试,回答一些与喂奶换尿布有关的破事儿,他倒是愿意……愿意让苗姗去试一试。
无论如何,这也算套到了一些有用的情报,回去向苗姗也有得交代。回去的路上他一直盘算着,先通过报社发布消息,如果这俩孩子只是意外走失,那么促成一家团聚,他也好摆脱包袱,说不定还能博得一个好名声。如果没有人来认领,他也好光明正大地去办理领养手续,哪天养不起了,直接跑政府大楼前抹眼泪唱大戏,不信分不到财政中的一杯汤水。
负责发布寻人,认领,证件挂失之类的版面与伍臣尧没有太大关联,他只得转而向纪婴求助,因为纪婴与那编辑还算熟络。纪婴好奇地问道:“你干嘛弄这个?”
伍臣尧立即澄清道:“这是帮朋友弄的!”
纪婴没有继续怀疑,点头哦了一声,带着俩孩子的照片去帮他办事儿了。尽管是内部人员的事情,伍臣尧仍然必须缴纳一定的费用,四分之一个名片大小的版面居然也要花费几百大洋,这个行业真是油水充足。伍臣尧办完这些事情,着实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他又忐忑不安起来———以后将会面临怎样的事情他一无所知,而这种无知与期待将他原本的轻松情绪驱逐得干干净净。
我是不是真的准备好走上这条路呢?单身青年与一个并无瓜葛的女孩突发奇想地抚养别人家的孩子,倘若哪天苗姗干净利索地走开,那么只剩我一个人苦苦支撑这一莫名其妙的场面了。伍臣尧不知道此刻自己算是理性还是怯懦,他迷茫地站在原地,忽然想去将事情挽回到他可能掌握的局面,可是他又迈不动腿。
因为他胆小得不敢去当一个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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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饮行业没有所谓的周末,只有淡季和旺季,淡季的时候员工可以适度请假,而像苗姗这样的领班则拥有轮休的优待。趁这时机她带俩孩子出去玩耍,只是在附近的小公园玩,并没有走远。这个年龄的她尚有一丝童真之心,死乞白赖地在秋千架上,而苗呜和苗喵无怨无悔地帮她推着,欢笑声萦绕在那片略显枯黄的草地上。
“回家吃饭喽。”伍臣尧站在公园小栅栏外,对着他们高声喊道。俩孩子并不愿意现在回家,他们还想再逗留一会儿,不过苗姗一只胳膊夹一个,一路小跑着将他们拎出公园,苗喵咯咯地笑着,也就忘记对秋千架的留恋了。
“那个认领告示有结果了吗?”苗姗问道。
伍臣尧摇了摇头,顺手去捏小丫头的脸蛋,小丫头羞答答地躲开了。这几天他过得稀里糊涂的,只要接到陌生电话就紧张得一塌糊涂,猜想这是不是孩子亲生父母找上门来了。他弄不清自己是在排斥还是在期待,这种矛盾心理搅得他寝食难安,连面对俩孩子时都心虚不已。四人摇摇晃晃往回走,伍臣尧忽然感觉一只柔柔的小手勾住他闲着的那只手。他低头观望,发现苗喵牵住了他的手,而她的另一只手揪着苗姗的衣袖。那一刻他居然有些惊慌失措,差点甩开苗喵的小手,而苗喵撒开两条小腿怡然自得地蹦跳的模样又让他的心柔软了下来。
多久没有享受过这种感觉了,大概七八年了吧?他在两个单纯的世界中存活着,被信赖被依赖,尽管他收入一般,地位也不高,在两个孩子眼里却是无可取代的靠山。他想到这里,下意识地握住苗喵的小手,另一只手扶在苗呜瘦弱的肩膀上。
初秋傍晚,残阳夕照,远处闹市区的方向回荡着交通高峰期此起彼伏的车辆鸣笛声,黯淡的天幕下飞舞着几只苟延残喘的蝙蝠,伍臣尧心境平和,深吸一口气,竟也从这满是腐烂枝叶气息的空气中嗅到一丝芳香。
【感谢那位揣测剧情的朋友一直以来的关注,不过还是抱歉地说一下,剧情并不是那么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