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姗择菜,伍臣尧亲自下厨,而两个孩子负责呐喊助威,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伍臣尧刚刚将一盆冬瓜煨肉端到餐桌上,忽然听见外面有人高声喊:“伍臣尧,你的信!”
伍臣尧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晚上六点,邮递员叔叔居然还在辛勤劳作?他疑惑地打开屋门,一封信直接从门缝里掉落在他脚边,而门外早已不见一个人影。他满腹狐疑,拣起信件回到餐桌边,拆开阅读。
这是一封普通的信件,却又过于简陋,信封邮票一应俱全,唯独缺少了寄信人的地址和姓名。伍臣尧心中猛然一动,莫非这是弟弟写来的信?他火急火燎地撕开封口,取出里面的信纸阅读,内容又让他大为惊诧。
“劳烦抚养两位孩子,请勿再声张,愿以重金酬谢,酬金不日入账,多谢。”
这就是信件所有的内容,连署名都没有,真是莫名其妙。伍臣尧又反复查看信封,发现两枚邮戳都是由当地邮局签盖,也就是说寄信的人也在当地。他楞楞地坐着,脑子里一片茫然,这封信是谁写的,目的是什么,他一无所知。苗姗看出其中的异样,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收到情书了?”
伍臣尧将信纸递了过去,苗姗扫了一眼也愣住了,两人站在略显昏黄的灯光下面面相觑,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苗喵已经爬上了椅子,馋巴巴地盯着那盘鸡丁,然后吮吸着手指仰面望着那两位临时监护人。两个孩子已经养成一些很好的习惯,开饭前宁可口水泛滥,也要坚持等伍臣尧或苗姗允许开餐的口令。苗喵并不在乎那信纸上写着什么,反正她暂时是一个文盲,给她看她看不懂,给她读她听不懂,她只是弱弱地嘀咕着:“姐姐,吃饭饭……”
苗姗又将信封拿过去翻看,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她皱着眉头问道:“这算怎么回事,看来这俩孩子的来历还不一般。”
伍臣尧沉默不语,倘若俩孩子的生身父母是穷困潦倒的人,那么遗弃子女还算可以理解,但看这行文措辞,语气也算半怀柔半强硬,似乎是久居上位的阶层。他反复思量,怀疑苗呜和苗喵是哪家公子哥儿或公主姐儿的私生娃,生下来以后爹不疼娘不爱,落得一个遭弃荒野的下场。如今伍臣尧兴风作浪,旧事重提,那对亚当夏娃生怕东窗事发毁了前程,不得不自掏腰包息事宁人。
“要不然,咱们报警吧?”苗姗提议道。
伍臣尧却摇了摇头,他不愿就此将两个孩子推到风口浪尖上,届时社会舆论穷追不舍,生身父母唯恐避之不及,而他想再挽回局面已经是痴人说梦。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拥有过什么东西,他对此无能为力,于是潜意识中他排斥选择任何单行道,以免重蹈覆辙。
“不管它,先吃饭吧。”伍臣尧故作轻松地说着,顺手将蹲在地上玩四驱车的苗呜拎起来放在身边的椅子上。四人坐下吃饭,伍臣尧假装吃得很认真,苗姗若有所思,而那俩孩子则在交流他们托儿所那个小朋友是好人哪个小朋友是坏人。
“你准备怎么办呢?”苗姗问道。
“静观其变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我们奉公守法还怕谁呀?”
苗姗冷冷地笑了一声,因为伍臣尧的话让她觉得好玩,她不禁想起许多影视剧中穿着破旧羊皮坎肩的老汉恼羞成怒地往院子里迈,“走,上衙门告官去,俺就不信这天底下没有一个说理的地方”。每当此时她都会忍不住忧郁起来,LOOK,又是一个恶霸占人妻女,良民屈打入狱,清官为民做主,厉色怒斩妖邪的狗血故事。然而,恶霸无时无刻不存在着,所谓的青天白日又在哪里高挂着?
苗姗只吃了小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闷闷不乐地回房间去了,苗呜也跟着溜须拍马去了,却又嘴馋得很,临走前还从角落里的纸盒里拿走一盒酸奶。相比之下小正太则淡定得多,他悠哉游哉地吃饭,半个小时后才从椅子上爬了下去,也抱了一盒酸奶玩去了。餐桌边已经只剩伍臣尧一个人,他郁闷地点了一支烟,捏起那封信继续查看。无非白纸黑字那点内容,他的火眼金睛并没有发现更多细节,但他还是隐约地意识到,从他收留这两个孩子的那天起,可能已经有一双甚至更多的眼睛在黑暗的角落里盯住了他。
伍臣尧第三天就幸福地在工资单上签了字,并领到了差旅费补助,他春风得意马蹄疾,一路高歌地往银行跑。如果不出意外,银行卡上将会出现六千元的巨款,那该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呀!他不禁有些担心,他那张长年累月只有几百元的卡片忽然承载如此天文的数字,会不会因为过度喜悦而自虐,自燃,自爆?
他在一个贴满办证广告的取款机前伫足,输入密码后立即警惕地望着四周,生怕别人窥探———许多单位都在今天发放饷银,银行柜台和取款机前的队列真是连绵不绝,走了一拨又来一拨,不能排除其中混杂着技术型的梁上君子。然而当他回头继续观看屏幕时,他差点被自己倒吸的一口凉气呛死。
小数点前面,好多数字呀……
一,二,三,四,五,六……
第一个数字居然是五……
如果这是一个梦……
你敢让我永远不醒过来么……
你也在大街上做梦呀……
是呀,真巧呀……
伍臣尧陷入一个大大的漩涡中,这个漩涡中的每一颗水珠都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而漩涡的中心端坐着一个最为荒诞的梦,它的脸上刻着一排数字,五十万七千二百二十六元。他看见自己像周星驰电影里那位被施加催眠术的独眼大师一般,穿着喜庆的红绸衣裳,在茫茫海滩上快乐地奔跑着,渐渐融化在那一片耀白天空中。
“喂,兄弟,快点好吗?哥还得取钱去打酱油呢!”后面的人催促道,随即一帮人跟在后面附和着抗议着。
伍臣尧这才从白日梦里惊醒,眼前那排数字居然并没有跟随梦境一起飘散,仍然稳稳当当地盘踞在屏幕上。他手忙脚乱地按下退出键,抓着那张银行卡逃离银行门口那块是非地儿,他皱着眉头,狠狠地瞪着眼睛,不停地告诉自己:伍臣尧,你是怀揣五十万不明巨款的人了,现在谁敢上来拍你肩膀,你立马提起板砖照他脸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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