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夜心听出了李三话中的酸溜溜与嘲讽,冰雪聪明的她自然能将过去发生的事情猜个八九分,对李三道:“李三,你是不是小时候偷鸡摸狗被欧阳闻剑捉到而被海扁了一顿?”
李三涨红了脸,气急败坏道:“就凭他?一个连我面都不敢见,逃到外乡的人?”
颜夜心笑道:“哦?这么说来,他怕你了?”
李三感觉到这话不对劲,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能说自己怕他吧,只得硬着头皮回答:“当然。”
颜夜心开心道:“那好,为了证明你所言非虚,你们单挑,看看谁厉害!”
李三万万没想到颜夜心给他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等着他跳,涨得通红的面皮突然变白,继而变得土灰,冷汗都下来了,支支吾吾道:“我是来看他卖艺的,先让他表演几招花把势。”说着还把几个铜钱在手里颠来复去。这番话很明显,他原则上答应单挑,但前提是欧阳闻剑得先为他表演,可在这种情况下表演,欧阳闻剑无疑是扮演了一个小丑的角色,与他这个打赏者的身份就悬殊起来,先下一城的他接下来自然有其他的应对之策。
李三来了之后,欧阳闻剑就一直在旁边安静的收拾东西,听到颜夜心给李三下套让他跟自己单挑的时候会心一笑,现在听见李三让自己给他表演,于是道:“李三,今天表演结束,明天请赶早。”
在李三的神色指示下,十几个家丁将欧阳闻剑围在中间,李三装腔作势道:“怎么?看不起我这十几个兄弟?怕他们给不起赏钱?”
欧阳闻剑冷笑道:“量你也不敢单挑,不就是想以多敌寡,你以为我怕?来吧!”
李三怒道:“兄弟们,他在床上躺多少天,我们就喝多少天酒。”
一群人抱着欺凌弱小的心理,带着淫笑蜂拥而上。颜夜心刚刚得道了欧阳闻剑的一个眼神,趁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欧阳闻剑身上,拉着若仙和小男孩悄悄的跑到转角处躲了起来。
颜夜心对小男孩道:“你爹打得过他们吗?”
小男孩回答:“自保没问题,不过,他不是我爹。”
颜夜心大吃一惊道:“啊,原来是他弟弟,我算算,你们俩相差至少二十岁。”接着又神色夸张道:“你爹娘好厉害。”
小男孩保持着惯有的平静表情,许是跟着欧阳闻剑行走江湖见识了世面的平淡,他说:“一个女孩家,说话不要这么口无遮拦。”
若仙笑嘻嘻的摸着小男孩的头,说:“好懂礼貌的小孩子。”
颜夜心瞪了若仙一眼,若仙连忙改口道:“不过,你也不该这么说一个女孩子啊!”小男孩望着远方,默不作声。颜夜心也无可奈何,总不能跟一个孩子较真吧。
却说欧阳闻剑那边也不好受,二十来个家丁像被往水里按的葫芦,这边倒下,那边便浮起来。欧阳闻剑刚打倒几个人,先前被打倒的几个又爬了起来,这些应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否则他也不会示意颜夜心先悄悄溜走。
这些家丁察觉到刚刚站在一旁的颜夜心主仆两个不见了,苦战不敢退下。若是不把欧阳闻剑拿下,想再找到颜夜心真是难于登天,如果不把颜夜心带回去,回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想到这由不得他们不拼命了。
欧阳闻剑瞥见颜夜心三人消失在转角有一会儿了,趁打倒几个人的时机,纵身一跃消失在身后的小院内。一群人撞进小院里,除了一个老掉牙的婆婆在那晒太阳,哪还有其他人。
李三恼怒的环顾四周,知道欧阳闻剑肯定不会躲在这间小屋里,对身后人道:“还不快追,追不到就不是我请你们喝酒了,那就是老爷请你们吃板刀面。”
“在那里。”一个家丁刚退出小院,如发现宝藏般大喊。
欧阳闻剑刚刚站在屋顶四处寻找,没有看见三人的踪影,料想三人应该跑不太远,正自奇怪的时候,低头看见三人还傻呆呆的站在那里,只得连忙下去抱起小男孩,催促二女快走,却还是被发现。
好在桃花镇不大,还背靠茫茫大山,四人跑出小镇一头钻进了大山里,但仍可以清晰的听见身后攀草折木的声音,也不敢停留,一直向更深处走。
山林里湿气重,阳光直射不到的叶子上还带有露珠,没过多久,四人的衣服就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让人非常不舒服。欧阳闻剑一直憋在心里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对颜夜心吼道:“你是笨蛋吗?那有人看别人卖艺出手就是一锭金子的?这不是存心让别人以为我们是在行骗?你是故意捉弄我?如果你真心实意要给我这一锭金子,我还卖哪门子艺,天天在你面前演就好了!还有,我刚刚在那苦撑半天,最后一丝力气都快被榨干了,你却傻呆呆的在那不知道先逃,结果被追到这鬼地方。”
颜夜心此时也没有心情去争口舌之利,嘟哝了两句算是作为回应。继续往里走,土地变得坚硬湿滑,小男孩突然滑到,颜夜心连忙去扶,弯腰的时候从灌木缝隙间看见一个洞口,欢喜道:“这儿有个洞,大家应该都走累了,我们进去躲躲吧。”
欧阳闻剑不回答,但率先进了山洞算是赞同了颜夜心的提议。若仙紧跟在颜夜心身后进了山洞。从外面看,山洞里漆黑一片,但进来之后,山洞里的景象明暗可见,石壁光滑如镜,似非天然形成。
洞口本来被树枝挡住只留下很小的缝隙,结果他们钻入之后留下了明显的痕迹,欧阳闻剑本想去遮掩一下,可刚到洞口就听见外面有人高兴的大喊:“这儿有个山洞,洞口的树枝都折断了,他们一定躲在里面。”
欧阳闻剑闻声叫苦不迭,但只得退回山洞里来。颜夜心在山洞里面也听见了外面的声音,不知所措。若仙指着山洞深处说:“这个山洞好像很深的,我们继续往里走,死马当活马医。”
欧阳闻剑往里面看,漆黑一片,说不定藏着毒虫猛兽,但相比在这里束手就擒,也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说:“你们跟在我后面。”
颜夜心道:“想不到你这个人还不错嘛!”
欧阳闻剑边往前走边哼道:“不要以为奉承我一句就可以抵消你的所有过错。”
颜夜心气鼓鼓道:“你这个人真不经夸,才说你有侠义之心,本来可以独自逃跑却还要帮我;现在前路凶险难测你也走在前面。我不知道我一句好话能不能抵消我的错误,但你这一句话绝对抵消了你在我心中的好感。”
欧阳闻剑不再说话,闷着头往前走。身后传来李三的声音:“前面没有路了,赶紧出去往前追。”
这儿明明一条大路通向更深处,他们为什么说没有路了?若仙紧紧的拽着颜夜心的手,呼吸急促道:“小姐。”
颜夜心也用力的握了握若仙的手,告诉她自己就在她身边,说:“不要怕。”
虽然不知道这山洞有何奇特之处,但想到外面有一群急红了眼的人,也只得继续往前走。
山洞的路愈渐宽阔,前面出现亮光,似乎快要从另一端走出山洞了。颜夜心似有所悟道:“难道我们到了武陵源?莫非我们是世外桃源的有缘人?”
颜夜心一直认为陶渊明绝对不是一个简简单单辞官归隐的文人,他应该是一代大侠,超凡入圣的那种。佐证太多,也就不一一列举,很简单一点,陶渊明在《咏荆轲》中说“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他想借这一句诗表达遗憾,也说明当初若是他去行刺秦王,也不用玩图穷匕见这种诡计,痛痛快快的取其项上人头如探囊取物,更兼他能进入普通人做梦都进不了的世外桃源这种仙境,其为一代剑侠毫无疑问。
当然,她心中的想法不会跟欧阳闻剑说,反正说了也是对牛弹琴,只在心中暗自欢喜。
洞外青天白日,绿树成林,繁花遍野。一行人走了出来,颜夜心拉着若仙的手欢快的转了几个圈,大家都长舒了口气,神情愉悦,只有小男孩还是保持着平静的面容。颜夜心这才意识到,他也许不是一个普通的小男孩,抛开卖艺时的表现不说,刚刚在山洞伸手不见五指的骇人环境里,他也是安安静静的没有没吵没闹,若是换做其他这般年龄的孩子,早就哭声震天了。
颜夜心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小男孩:“你是不是跟欧阳闻剑一样大,只是因为侏儒症长不高?”
欧阳闻剑露出神秘的微笑,似乎等着看笑话。小男孩声色俱厉道:“不是告诉过你,一个女孩子说话要注意分寸吗?”
颜夜心吐吐舌头道:“明明是一个小屁孩,说话跟我大伯一个德行。”
若仙把颜夜心往前拉,道:“好啦,我们往前走找个人问问这是哪。”
这个地方天地祥和,让人感到安宁。往前走出不远,颜夜心眼尖,看到一群人分散开来在劳作,远远的看见一个人在地上挖出一个小洞,放入作物的种子后覆上泥土,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根发芽,长出藤蔓叶子,开花结果也只在一刹那。
见此情景,颜夜心高兴得大喊:“我们真的来到神仙住的地方了。”边喊边大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