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黑暗中坐了许久,或许是氧气不足,竟然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多长,池城醒过来,求生的欲望突然让他对着洞壁使劲儿的敲打。
突突突!嘭嘭嘭!梆梆梆!不对,这一块的声音不对,似乎是空的!
他赶紧叫醒平头一块儿听。
梆梆梆!
真是空的!两人使劲儿敲打起来,敲了一两百下。
平头停下来,贴着洞壁,然后惊恐的说:“你听!”
池城也贴过去,仔细听,一种奇怪的呜哇呜哇的声响,像是一个空旷山谷里吹响的山风。
“可这是地下啊。”他说。
那声音开始变化,并伴随着有节奏的踢踏踢踏声,令两人毛骨悚然。对命运索求反而放到其次。
轰然一声,山壁打开了!
居然开了!两人欢呼相拥!
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木出现在视野的远方。很多鸟儿突然围拢过来,叽叽喳喳的呼应着,两人刚走出去,却发现风景全变了。水塘不见了,岩石不见了,洞口不见了,他们好像站在一个人工搭起来的石头平台上。
呜哇!呜哇!
这声音把两人都吓了一大跳!这就是在暗室里待着的时候听到的声音,不过突然间放大了若干倍。
再走几步,平头瞪大眼睛,拍拍同样在观察的池城,两人面面相觑。眼前的景象是他们从未想过的:
一个黑压压的大广场,上边跪满了起码上千人,仿佛是某种仪式或者宗教的信徒。而他们俩,就站在这些跪着的人儿的前面,好像是在为他们行礼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池城飞奔着跑回密室里,平头紧跟着也走进来。
“一定是幻觉。”他紧紧抓着平头的手,“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会有什么穿越发生,对吧?”
“我也这么认为,可是,外边,外边怎么解释?”平头哆嗦着说。
池城一咬牙:“老子最恨穿越,电视剧已经够让人烦的,生活也变得鬼鬼神神,要不要人活啊!!”
“也许我们都看花眼了,是些牛呀羊啊什么的。”
“那你再去看看。”池城怂恿道。
“OK,我去。”平头又一步一挪的走出去,却又飞跑回来。
“是人?”池城哭丧着脸问。
“是的,而且衣服,衣服也不是我们身上穿的类型!”
“你什么意思?穿越?不可能!物理定理去哪儿了?穿什么穿啊!时空隧道怎么可能会在地球上出现?如果有,那么外星人早就到我们那儿了。联合国早就下岗了。”
“可你说怎么解释嘛!”平头很烦躁,“咱们已经出来了,逃过一劫了,难道就坐在这个已经被掏空的山腹中饿死。”
就在这短暂的时光里,池城几乎把所有开脑洞的结果都考虑了一遍。天空中,云层渐渐加厚,有下雨的前兆。
“那我们就出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比饿死在这里强。”
两人又走到高台边,这才注意到,这高台完全围绕着他们所在的洞窟搭建,顺着山势往前突出,末端就是那个大广场。
呜哇呜哇呜哇!
原来,当他们走到高台边,跪着的人就会整齐划一的发出这种声音。
池城试着抬抬手。奇迹出现了,所有跪着的人都站起来。
“你奶奶预言实现了。”平头低声嘀咕,被池城狠狠瞪了一眼。
他知道,现在继续琢磨物理定理,考虑时空裂痕或者虫洞什么的没用,既来之则安之,要活在当下,要把握时代的脉搏。而且,一个非常有利的条件是:他觉得,跪在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是面向他和平头的,也就是说,他们或许是这些人的某种安慰或寄托的中心。
我们是教主?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蹭蹭蹭的声音由远及近,俩人这才发现,高台旁有石梯,一个人正从下往上跑,刚才传来的就是他的脚步声。
两人迅速对过眼神,都点点头,默契指数超过五星。
“闭关结束,恭迎圣主恭迎巫师出山师父出山,徒弟们等候多时!”
池城发现,从他口里发出的是一种拼音语言,却能听得懂。
“妈的!老子变大神了!居然蒙了个奖!”
“且让众徒儿平身!”他只得学习电视剧的语言说到,可这些话,从舌头那儿转成了同样的拼音语言。这意味着,他们的声带发生了某种异化。
“彻底变声了。”他又对平头小声嘀咕。
“我懂。”平头说的也是同样的话。
“真树圣主,请接收圣杖。”那人已经走到跟前,手里拿着一个权杖,这权杖的末端,刚好是他们在洞里所见的剑柄之尾,一个手持头颅的怪物,还真有些阴森。可一想到这玩意儿代表权利,池城的恐惧便一扫而空。
我叫真树。池城想。
“您贵姓?”他问跑上来的人,“我闭关已久,记忆清空,以后的事,都要靠你提醒。”
“好的,圣主,我是您的贴身仆人,万灵学院的知士犹大。您忘记了?”他很快介绍了这个地方,绿光谷,这里有圣主您一手创办的万灵学院。而今天,刚好是您——真树圣主与巫师维达闭关七七四十九天结束,在您出关这一天,要求我们举行万灵学院第九届祭司执照毕业典礼,台下跪着的,就是万灵学院的学员们。我们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
“祭司执照?”池城很吃惊。
“对,整个西格斯的祭司,都必须要有您签发的执照,才有执业的资格,您的手迹给了他们,”他指指台下乌压压的人群,高矮肥瘦,不一而足,“这些慕名前来接受训练和学习的祭司候选者,已经过了一年的完整课程,将会在今天的毕业典礼之后,奔赴西格斯的金、木、水、火、土五大王国,接受筛选,有了您的执照,他们才有机会成为王国的大祭司,做国王的高参,帝国的指南。”
若没有刚才的心里准备,池城,噢,现在叫真树,恐怕立刻会从高台上滚下来。
但是,他很快就稳定了心神,从这段话里捕捉一切有用的信息,他专心听讲,在物理课上学到的分析力几乎全都派上用场。这个地方,不知道是什么鬼朝鸟代,至少以他的知识,在整个地球历史发展进程中从未听说过以上的国家。西格斯?他倒是听过,是粒子物理标准理论的最后一块拼图,被称为上帝粒子。难道,他就是为了找到这块拼图而出现在这里么?
请签发执照,那顶着红发,面色红润的仆人犹大指着操场中央的高台说。
真树几乎要昏过去,台下上千人,一本一本签发?
他只得挪着千斤重的步伐,在犹大引导下,一步步迈下山崖平台,步入中央高台,人群自动为他们让出一条路,仿佛等待圣灵的施舍,好让权利在另一方天地中施展。平头跟着他一起来到这个木结构的中央高台,台上有长长的桌子,桌上放满怪异的东西,堆在一口大锅里,据犹大介绍,那些东西是:茄草、荆芥、鱼脑浆、狼毛、少女头发、和据说施了咒的香精。
干什么用呢?他还在思考,犹大很善解人意的说:“您只要像权杖手柄吐一泡吐沫,朝着它们一抹,圣灵便会出现。”
是么?
真树半信半疑,可也只能如此,他照着权杖末端的鬼佬脑袋吐了一泡,还用手揉搓一下,对着那口大锅象征性的擦一擦。忽然,许多鸟儿飞过来,围拢在这长桌上,还有一些像乌鸦的,唧唧喳喳呼应着,就像是鸟类聚会,随后鸟儿们衔着这些物品,呼啦啦飞向人群,每一个人的手上几乎都站着鸟儿,而那些人都接受到了这开了光的信物。
台下的所有学员几乎都在冲着他呐喊招手,他们中的大部分同样是冲着眼前这位真树而来。顿时,掌声欢呼声,在山谷中经久不息。
就在群鸟从桌上飞走片刻,身后的助手走到他旁边耳语几句,真树略一点头,那助手走下高台。只剩下真树以及他身边形影不离的大巫师维达。
此刻,真树站在台上,接受台下所有的听众暨他的学员和崇拜者的敬仰和膜拜。他真是太不熟悉这个场景了,可他却很从容,心里在想,这个小小的山谷里,有多少场这样的“告别秀”上演过?多少愚蠢的磕头虫离开?人们奉献出多少热情?多少欢呼?多少渴望?
“请大家安静。”主持司仪犹大在高台旁边挥手,声音稍稍减弱但没有完全停歇,人群还是在骚动不安中,有人举手,有人舞蹈。热情难以抑制。
真树见状,不慌不忙,轻轻的拍拍手,这巴掌节奏仿佛成了信号,“哇嗷!”伴随着咆哮声,一只纯白色的狮子出现在人群中。
“我靠!”真树低声说。
“你的坐骑。”平头提醒他。
“基摩狮!基摩师!”人们的注意力全部被这华美的雄狮吸引过去,欢呼声再次达到高潮。真树微笑着,伸手向天空一挥,淡蓝色的火花拼凑出“安静”两个字。这是真树最迷人的地方,他不仅能读心,恰如其分的拿捏着分寸,调动每个人的情绪,还可以适时的展示他的魔法,让大家都按照他的指挥手舞足蹈、惊声尖叫、欢呼迭起,然后徐徐褪下。
现在整个会场可以听得见一颗针落地的声音。
“今天!是什么节日?”
“毕~业~的~节~日”大家齐声回答。
“你们是谁?”
“大~祭~司~”大家高呼。
“再说一遍!”
“大~祭~司!”声音一次比一次响。
“我听不见,再大点声!”
“大!~祭!~司!~”声音几乎爆棚。
前边这一段是热场,在典礼举行之前各个班级都排演过,在各式各样的聚会中都出现过,而接下来的部分,才是真树想要发挥的地方。他清清嗓子,大声喊道:
“感谢你们的信任!我不管你们来自哪里,也不管你们过去是什么,你们能够突破层层的阻隔和障碍,跑到我这儿——一座荒无人烟鸟不拉屎的破城堡,对,因为有你们,这里变热闹了,变得人气旺旺冲天,山谷也恢复了生机,成了动植物的大花园,真是这样。对么,小狮子?“他对着狮子的方向说。
那基摩狮似乎听懂了,仰天长啸,人群在下边发出了一阵欢呼。待大家声音回落下去,真树又接着说道:“狮子在我的呵护下,一天一天长大了,我创立的万灵学院也同这只狮子一样,一天一天,完整壮大,最终成长为——今天的模样!”他伸手指着后边高大辉煌的城堡。
所有学员都不知道,他们眼前这位真树,并不晓得这座城堡已经拥有十几间教室,实验室,学生寝室,卫生间,公共浴室,大礼堂......几乎是应有尽有。学生们又开始欢呼,这声音包含对两年学习生涯的眷恋不舍。那些寝室的窗户里也伸出了一些新生的脑袋,他们被要求呆在房间里,因为,只有毕业生才具备参加毕业典礼的资格。
“我建立学院的初衷,是希望通过系统的训练,让你们,让所有的学员,在我这里……希望你们能得到应有的待遇,应有的平等,和应有的,权~利~!!”
真树注意到,人群中居然有一些动物在咆哮,他甚至看见一头瞎了眼的棕熊、一只被截断尾巴的狼和一只灰白色的狐狸。
这可真奇怪。他想。
“你们中的某些人,已经拥有了极其灵敏的听觉、嗅觉和视觉,对吗?”
“对~~”
“你们也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对吗?”
“对~~”
“还知道了自己身体的秘密,不论你是植物还是动物,对吗?”
“对~~”
“接下来,你们还应该不断的挖掘这些秘密,利用这些秘密,让它们每一点,每一寸,都能够为我们所用!对~吗~”
“对~~”
“可是,以上所有,远远不够!不够!为什么?回答我,我们还需要,做~什~么?!”
“终~生~学~习!”
“对啦!我们还需要继续学习,永远学习!向周围的万物,向上天的星辰,向大地山川,向河流森林,向每一朵花每一颗草,学习!学习!再学习!直到你们……”他恰如其分的停顿,把听众的注意力集中到一块儿,再隆重的宣布最后的结果,“……能到达我的高度并且……超越我!!”所有的听众都欢呼起来,声浪响彻整个山谷。显然,超越真树,成为听众心目中一个梦幻般的理想和最好的结局。真树来回走动,努力用真诚的目光照顾到台下尽可能多的学员,他默默的计算着接下来还要讲什么问题,来作为演说的结束。等到声音和欢呼渐渐稀疏,他才又满怀激情的高呼:
“都结束了吗?”
大家都满含热泪的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有些人已经猜出他将要说什么,零星的口哨和吼叫再次出现。
“毕业,绝不意味着结束!”
“而是!~~”真树的双手伸开,掌心向下,突然又反转,高举过头顶。他知道大家接下来要吼什么话,这是他的名言。
“重!新!开!始!”
“再说一遍,我听不清!”
“重!~新!~开!~始!!!”学员们的兴奋和满足都到达了顶点。
“谢谢!谢谢大家!”真树深深的鞠躬,然后在万众瞩目中,缓缓走下高台。他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关于他的部分彻底的结束了。
平头像看怪物一样跟在他身后,小声的问:“你,你今天是怎么了?你是池城么?你怎么会......你是怎么做到的?”
“哼!你太不了解我了!你说演讲?这种演讲小菜一碟,我已经在镜子前面排练过很多次,在听听别人的解释,猜都能猜到要怎么讲,我们这些平凡人,随时都要做准备,不是有话说得好,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么??万一有翻身的一天,也不至于惊慌失措,丧失应有的风度,懂不。”
“我懂了,你真相信自己会牛逼,所以天天在家里意淫,结果......太令人惊讶了,太让我刮目相看了,太不可思议了,太......”平头一连说了十个“太“。
“对了,以后得叫我真树。“他冲平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