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黑洞。
洞是人类赖以生存的起源,从黑洞中诞生宇宙洪荒,并非无稽之谈,王阳明在黑洞下想出了让人敬仰的理论,毛爷爷在黑洞中想出了改变精神面貌的思想,甚至,每个人都要从一条隧洞中爬到这世界上。
现在,两个年轻人在大理的点苍山上发现一个洞。这个洞会带给他们什么样的启示?
池城看见洞,兴奋不已,所有紧张和疲惫瞬间消失,转而被某种神秘的快感占据,他越过平头先跨进洞里,进得洞内,目测了一下,这内洞大约有三米高,四五米宽,五六十米长,几乎有个篮球场那么大!而且洞底高高低低,坑洼不平,有一条一条的环状沟壑。
中央有一个平台。
“开工吧。。”平头在身后说道。
“挖掘啊!“他说,“我那些个古董,就是在这洞里发现的。”
“OK!”池城有些激动,对于两个非职业人士而言,考古行为一点儿也不枯燥。这个洞不算太大,但是过于崎岖,池城试着把头凑近地面,看见有很多象沙子一样的小颗粒,颜色很古旧,年代久远。凭感觉判断,不是岩石碎裂后留下的,嗯,这是人工斧凿的痕迹!
这些小颗粒从哪搬来的?做什么用?为什么要这么做?
池城的心里,不断冒出些问号,好像是对自己情绪的褒奖,是推理能力的自我陶冶。可惜,这种陶醉感没有什么知识支撑,关于探险考古,池城显得很匮乏,《古墓丽影》他看过,印象最深的却是那一对呼之欲出的大胸;稀里糊涂读过的几本盗墓小说却被情节所绊,唯有现场感,才能让一个无意义的洞燃烧出关于财富的梦想。
推理使他加大了翻铲的力度,“嘭”的一下!铲子碰到个东西,真有东西!是什么?是人生转折,发财寄托?
他三两下把土挖开,末端已经显露出来,平头也跑过来,又是擦又是吹,那东西渐渐显形,看上去是金属质地的玩意儿,有手柄有剑镡,好像是一把短剑的末端!
古剑!(菊花古剑和酒!在咖啡泡着喧嚣的庭院。。)
平头立刻跑过来,接过他手中的金属器物,细细端详。
“这的确是一把古剑。”他边抠泥土,边说。
露出的部分长约30公分,绿色的锈斑中,可见铜色,双边开刃,剑脊有几个小孔,造型十分独特,末端有一个类似手柄的地方,雕琢了一个人形,此人面貌可憎,青面獠牙,双手似乎在操纵一个椭圆器物。
“这古剑真是精美!手柄却又透着古怪。”平头叹道。
“好似古代铁饼选手。”
继续往下挖,已经见到末尾,池城抑制不住兴奋之情,轻轻一拔,“噌”一下就出来,又拿起挥舞了两下。四周犹带破空之声。
“像不像贵公子?”他问平头。
“像,像不学无术被第三者插足那种。”
池城瞅他一眼,放下剑,准备继续挖掘光明的未来。
忽然,一声轻响,并不刺耳,但在空旷的洞窟内,还是足以引起两个年轻人的警觉。
“什么声音?”
那声响不因呼喊而停止,又是“刺啦”一下,划得心里生疼。
“谁?”平头也紧张的望着四周。
什么东西落到头上?池城伸出拇指食指,撵下些小颗粒。
沙子!刚才看见的细沙子!
两人刚要走出洞外查看究竟,却听见轰的一声,脚下忽然陷落,地面忽然间失去了重心,有种地震来临时的恐惧。在坠落过程中,池城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进洞时所看见的地板上的沙子,或者任意地方飘出来的沙子,都是这个机括的一部分,是人类施工留下的残迹,就在刚才,他们一定触发了某个机关,使得地板发生翻转。
下坠了两米之后,摔落在一片沙地中央,洞口的光线也被翻板所盖。顿时一片漆黑。
平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火机点燃,借着微弱的光,两人发现,这里似乎是一个密不透风的暗室。
“完了!我以为自己从此改变了命运,结果真改变了,变到没有任何希望。”池城哀叹。
平头从腰间又摸出一把匕首,在他眼前晃了晃,说:“咱们可不能放弃,找找出口。”
池城接过那把匕首一看,坚硬而铮亮,侧边有血槽,背后有倒棘,平头在旁边解释道,这刀名叫“丛林之王”,是特种兵在丛林里单兵作战的求生刀,能分辨方向、钓鱼、生火、缝补衣服。
“你说的所有功能在这地儿没用!”他把匕首还给平头。
“那倒是,”平头又点亮了打火机,往前摸索。大约走了十米,火又灭了。
“光明只有在黑暗的时候才显得珍贵。”池城说。、
“说的牛逼!”平头又补充,“人只有在绝望的时候才相信******大道理!”
池城忍俊不禁,这家伙偶尔还动点冷幽默,是啊,自己也从没想过会去干诸如“盗墓”之类的体力活,曾经的理想不过是成为一名科学家,这是当年孩子的通病,在他们幼小的心里,科学就是动脑筋舔嘴皮和不停的运算,这叫“脑力劳动”,它的最高级就是科学家。虽然体力劳动也被再三提及,可是,这是一个捂在鄙夷之上的口罩,只有没得选,才会干苦力。
“咱们会不会到了一座地宫?”
“你别说,这大理点苍山还真有地宫的秘密。”
“有么?”
“有。”平头补充道,“大理在历史上,曾是南诏国的首都,南诏国自唐代建立,有两百多年,国势一度兴旺发达,把中国的整个西南部都囊括进去,听说从十一世君王开始,就喜欢黄金,要求家家户户都上缴黄金,并以此制作了大量的金佛像,可如今都佚失了。有人便说,这些黄金都被南诏王藏在点苍山的地宫里,可惜没有人能找得到。”
“那意思,我们有可能因祸得福?”
“不排除这一点。”
“好啊!我们找啊!”池城走进墙壁,用力拍打,没有什么奇怪之处,这里四壁光滑,比之洞口,全是另一番光景。不过是证明人为修葺而已。
两个人又顺着黑暗中的墙壁一路摸索,大约走了几百米,便已经探索了一圈。这个黑暗密室的边缘都很平整光滑,由整块的花岗岩石砌成。没有什么可以搬动或旋转的支撑点。两人坐了下来,池城顺手往地上一摸。
咦?他小心的拾起来,凑到眼前,发现这是个编织的小缀物。
“喂!我又有点新发现。”他递给平头。
平头也凑到眼前仔细研究,这缀物十分精致,从外到里一圈一圈叠成环形,最外圈还织了五朵细花,中间像是个六角形,很是耐看,看多了,中间好像还隐约散发出金黄色的耀眼光芒。。
池城问:“这个是金线编织成的么?”
平头说:“我不知道。”
“看上去真的很美,在美丽中包含神韵。。”池城意犹未尽,“是什么?是古人的耳环么?”
“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历史系毕业的!你算是么?学校里倒底去学什么去了!”池城拍他脑门一下。
平头腼腆的笑着:“起码我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古董,无价之宝。”
“噢!怎么个无价法?”
“我猜,苏富比佳士得一锤子可以卖出上亿。”
“啥比?啥德?”池城装作没听懂。
“那是全世界最出名的拍卖行。”平头开始得瑟。
其实池城早就知道这些事。他平常就爱听这些八卦消息,若干年前,明代一青花大瓶“鬼谷子下山图”拍了一亿多,这些他知道,他还有个朋友,曾经参加过苏富比的几场拍卖会,见证过《拿着烟斗的男孩》拍出,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朋友也屡屡描述。可现在,看着平头的自以为是,他又懒得解释,便瞅他一眼道:“你!就凭你!能有那机会么?你觉得就这些玩意儿能有那机会么?”
“我觉得有。”
“凭什么?”
“凭感觉!”
“操!你也玩感觉?!好吧,就算是无价之宝,我们还能运出去么?”
最后这句话才是要命的。两人都沉默了,万籁俱寂。在这沉默的黑暗中,池城忽然意识到,刚才他们的所有语言,不过是为了给黑暗的恐惧制作一些噪音罢了,或许两个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如此默契的为一个无聊的话题争论良久。
等待中的消磨是人生最难捱的事,如果再加上——手机都没电,意味着什么?
似乎过了好几分钟,池城幽幽的说道:“我想明白了,这人生大坎,就是死在大理,死在这个奇怪的洞里。”
“我他妈也没有想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竟然是无边无际的黑夜。”平头在黑暗中比划着,“如果知道这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我会努力珍惜之前的三天。”
切~~~~
“你觉得自己可以比喻的高大上?”平头不满。
“我只是遗憾。”
“遗憾什么?”
“我以为自己会有不一样的人生,相信奶奶占卜的预言,所以我的前半生都在为后半生的改变做准备。”池城说。
“准备什么?”
沉默了几秒钟。
“至少,心里上做足了准备——”
“算了吧,别逗我了。”平头带着哭腔,“我们改变不了死亡的结果。”
“要是知道会这样,我就不来大理了,也许,我的命运真的可以改变。”
变成什么?
你说变成什么?我想,临终前,我会躺在一个高干病房里,漂亮女儿和帅气儿子围在身边,6个孙子跪在床前,小我二十岁的爱人扶着我立起来,我当众宣读遗嘱,两个子女一边一半,当然,我的游艇和私人飞机都不给,我把它们捐给希望工程,另外再捐5亿美金给哈佛实验室5亿给麻省理工,请他们改成我孙子的名字。
“别意淫了好不?咱想点实际的事。”平头笑了。
“哎,你说那穿越剧,是怎么回事?”池城问。
“我一直在电视台工作嘛,找到一投资人。他说最近题材很严,除了古代皇宫和抗日战场,什么都不批。”
“我觉得很悲哀,都快成愚民了。”
“那两个女孩,为什么神秘兮兮的?”平头反问。
“我也觉得奇怪。”
“那你奶奶算过什么命?”
于是,池城便把奶奶给他讲的那些故事都说给平头听。反正,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不知不觉中,两人又说了几个钟头。
“如果有来生,你会再次过来么?会因为奶奶的预言或者我的邀请过来么?”
“我想会的。”
池城说着,已然泪流满面。两人不约而同,再次望向无边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