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岁月如刀。一转眼,十二年过去了。
青葱岁月好像在无尽问题中度过了,该幻灭的没幻灭,该发育的照常发育。一个问题少年长成青年,青年长成老青年,十二年,让懵懂变成了帅气,又让帅气沾染了颓废,但是,不论怎样,氤氲幻想中的奇葩事情没有出现。
唯一的解密人——池城的奶奶也在去年撒手西去。中国北方冬天的寒冷,肆无忌惮的侵入他的心里,孤独像是一面墙,排山倒海的压过来,让一切眼前的物像都变成了寂寞的倒影。
在奶奶离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池城都沉浸于忧伤中,他敏感的体会这世界的变化,风云雨雪,花开花落。不修边幅,不洗脸不洗袜子衣服,邋遢在他身上堆积,周围的人对他避而远之,吃饭也是多余的举动,有两次在房间里晕倒,还是合伙租房的隔壁阿三发现,才不至于挂掉。
他的悲痛和颓丧未能取得上天的怜悯,围绕他的疑惑一点也没有解决。
所以,他决定去大理还愿,去践行老汉的预言。
这倒不是唯一原因,另外一个家伙,一个在大学里的死党,外号“平头”的小平头,说是在大理弄到一个古董,让他一块儿去吃香喝辣,这或许,是他更主要的目的。
其实,还有更深层次的理由。。
大理,风月之都,艳遇天地,难道,不值得多次走动么?
…………
飞机倒火车,折腾完身体折腾肠胃之后,他,终于抵达。
“大理!我来啦!”发完感慨,平头却没有出现。电话不接,微信不回,这就是死党的作用,总是等你要死了才出现。他只能按照平头提供的地址来到客栈。
发现房间门紧锁。
敲了半天,才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
门开了,一张猥琐的脸。
平头大学里住隔壁一个宿舍,历史系,喜欢一天到晚夹着本书,装模作样,仿佛什么都懂,无奈长得有点矬,少有女生买账。池城当年在学校里风光无限,是校足球队前锋,每次踢球总有些啦啦队在旁边叫唤,平头羡慕不已,便自愿加入拉拉队,实际是想借机泡妞,一来二去,却遇到池城,竟是有点无话不谈的味道。
几次泡妞都在关键时刻被平头搅黄。可池城却不着恼,这是中了邪么?
毕业之后,平头回到湖南老家,进了电视台,后来又调到广播电视厅,一路高歌猛进。而池城留在京城打拼,一晃十年,也算小有成就。
也算是十年未见了。还是这幅猥琐样。
还能说什么?总不至于发脾气吧。
“你丫倒底去干嘛?电话也不开机,人也不露面,我还以为扫黄被抓呢!”
他笑笑说:“你别涮我了行不,扫黄不会扫到我这种良民的,我只是刚好在办私事,不方便接听电话而已。”
“什么鸟事这么急?除了泡妞还有什么事能让你掐断电话?”
“有啊!和你有关的事呗!”
他说这话,池城浑身震了一下,好像被触动了某个机关。
“关我什么事?!”
“你看你看,我开个玩笑,你却当真拉。”
……
来到客栈,他关上房门,反锁,装模作样的四下张望,然后,卸下背上的双肩包,噼里啪啦拿出一堆报纸扔地上,又变戏法般从报纸中间掏出两件东西。
平头边掏边说:“其实我是手机没电了再说,咱们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到该注意的事儿上,你说是不?”说话的功夫,两样东西就摆到桌面上。
那是一块古旧的金属器物,还有一坨沾满泥土的陶瓷,沧桑莫名,斑斑锈迹,从模样辨认,金属做那家伙好像是根棍子,周围还有些缠绕;瓷做的那坨好像是雕像,名字叫观音。
“差点就被警察发现了,还好我说是学生旅游,包里全是吃的和书,他们居然就没有打开!你说惊险不惊险。”平头一边整理一边说。
平头这张脸确实有欺骗性,白团白团的,没有雀斑,岁月无痕,总是显得比岁数要年轻许多,三十五岁别人还以为是二十五,这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劣势,以貌取人,女孩总相信他还距离成熟太远,加上过低的身高和过多的废话,恋爱道路充满荆棘。
“是什么?就为这个搞得紧张兮兮的?”池城问他。
“这你就不懂了,这两个绝对是好货色!”他比了一个池城早有预料的夸张手势。
他这么投入,池城便又配合着仔细端详,这几件东西就像电视上见到的文物,锈迹斑驳,可模样不太一般。
先说那根青铜棍子,好像有点儿门道,青皮里泛着金光,周遭缠绕着金属丝,末端弯弯曲曲刻了些纹路,的确美轮美奂。再说那观音,腿脚虽然被岁月给弄残了,但外形十分独特,姿态婀娜,风情万种,瓷虽有残破,可透过那些土渍污泥,仍可见色亮天青,其间似有密纹,握则温润如玉,有点儿勾魂的意味,这么看着又觉得有些来头。
平头怕他反悔,又补上一句“我在湖南混了这么多年,古物也见了不少,这两个东西肯定大有来头。”池城想起最近看过的很多盗墓小说,以湖南为背景的可不少。
“我辞职了,本打算一个人先来大理艳遇一下,等过后在叫你。。”平头继续喋喋不休的说着,话锋突然一转,“可事情的发展出乎预料,你知道的,计划没有变化快嘛!我在大理古城的酒吧里边泡了三天,实在喝不动了,就打算最后一天爬大理点苍山。上回咱们不是只去过蝴蝶泉、三塔寺么?我听当地人讲,没有爬过点苍山,就跟没来过大理一样。所以,我就爬上山。哈哈,果然不虚此行呐!”
他一边得意的摇着头,一边抚摸着两块古董。
“怎么,山上找到的?”池城问。
“看起来你还是有兴趣嘛!过去没有听说过大理点苍山的传说么?”
他这么一问,池城来气了:“我又不是大理人,怎么会知道点苍山的故事?你这话问得,有没有水平呐!”
“我这不以为你博览群书,知识渊博嘛……”平头不紧不慢道。
池城转而问:“你是在哪儿捡的?”
“我还说你没兴趣呢?果然憋不住吧?”平头得意的摇摇头。
“不说拉倒!”
平头抚着他的背,说:“老大,别生气,我说着玩玩。咦,你真的没听说过关于大理的任何传说?”
他问得很奇怪,池城有点儿冒火:“妈的,老子是哪儿的人?和大理有屁的关系!你这话问得莫名其妙!难不成我还藏着掖着要独吞什么地下的金银珠宝?”说这句话的时候,池城脑海里掠过一丝无关的愧意,那是关于隐瞒的,但和这些个古董无关。
“那你先帮我看看呗?!”
“我还能看出啥子阴阳?我学物理的玩考古,你弄错了吧?这闷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鸟?”
“老兄!”他用力的推了池城一把,“十年不见,你倒开始见外了!”
“别放屁了,兄弟,换个好听的原因。”
“我想起一个细节。”他说。
“什么?”
“我想起一个细节!十二年前的。”
“什么细节?“
“算命啊!你算了一个神奇的命。。”
“你不是不信么?“
“哎!人越大越信。现在这社会啊,都缺点信仰,总得找一个吧。”
“切!”池城嗤之以鼻,“所以,你就想到封建迷信?”
“这不叫迷信,这叫外表大数据分析,以及环境科学。。”
“得了得了,少来那一套!~“
平头似乎想起些新的细节,补充道:“对了,那天我几乎迷路才误打误撞,躲到这个。。这个山洞,鬼地方呆了一宿,当时人困马乏,第二天匆匆下山,没来得及细细挖掘。。”说到这平头忽然停住,眯着眼打量池城,“说不定你去到那儿,新手落好牌,会有新的发现也说不定哩!”
“是么?“池城斜睨着平头,笑了:“我说怎么这么奇怪呢,居然会想起来找我?!”
“就咱俩谁跟谁呐!不急不急,”平头再次重复刚才说过的话,并扔下一句意味深长的结尾:“放心,我只有发财的时候才会找你!”
池城讪笑着,“发财”两个字,是一种难以抵抗的诱惑。
他又把玩着另一件货色,这是平头口袋里掏出来的新玩意儿。这雕像高约四十公分,站立姿势,是瓷质观音,釉色温婉,令人惊奇。
这像是一尊观音,可又不像。说是观音,因为她的容貌与寺庙中见到的观音像很一致,并显现出典型的女性特征:笑容可掬,容貌清丽,两鬓垂鬟,上身丰满腰肢纤细,就像一个娇俏公主;说她不像,是因为一个奇特的外观——她的上半身是裸露的!好像还露了点!只有肚脐以下,才穿着薄薄的围裙,看上去不仅婀娜多姿,还性感时尚。
“罪过啊。”池城说。
“你说什么?”
“这是哪个现代雕刻家的杰作?把观音老母的衣服都剥去了。”
“我也不懂,但是。。真美。”平头咂咂嘴。
“少来邪念啊!”
“我懂!我懂!”平头双手合十,“可你能说出门道么?”
池城端详了半天,也没有什么新的道理可讲,又把头转向平头“哎平头!你这小子可真奇怪,老交****运。”
平头有些愠怒。
池城也觉得有点过份,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我这不刚想开个玩笑调节气氛么?你也别往心里去。我也想看出什么来着,等明天上山一块儿找,万一托我的福,有新的发现,咱们一块儿分。”
两人便收拾好物品,出门喝了顿大酒,又回到客栈。
池城微微晕头,躺在床上,脑子里火车乱跑,他最近的确刚看过几部盗墓小说,热情似乎被平头点燃了,火趁着风势熊熊燃烧,不过在他面前可不能够太伸张,不然这家伙就更摆谱了。
会发财么?他又翻个身。
这是要走盗墓的路线么?说好的人生大坎呢?我的命运呢?池城侧着脸想。
忽然间,隐隐约约飘进一些喧闹声音,混合着酒劲,和房内的光,好像四季的花在心田里全开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