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这是母亲的姓氏。而我应该叫萧然,我一直这样相信。
安。我听过无数人这样叫母亲。然后他们总是转向我,用伪善的亲昵叫我:小安。母亲总是沉默应允。然而我却想不起,母亲一直如何叫我。
每次试图描述自己的性格时,我总是习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讲起,仿佛从那远久的以前,一切的结局就已站在某个注定的前方等待了。
记忆中是个阴暗寒冷的房间,肮脏而狭小的窗户冰冷地阻挡掉大部分阳光,空气中总弥漫着淡淡的霉味。简单陈旧的家具拥挤凌乱地抢占着每一处空间。母亲就坐床边,平静的不带一丝温度。
母亲是平凡而坚强的女子,很努力地工作很拼命地挣钱来维持我们的生活,她沉默而克制,似难于亲近,只是自然地存在于那里,不带感情,不被打扰。她在我尚还年幼时整夜整夜地小声啜泣。而从我懂事起,她留在我记忆里的表情只有两个:沉默。和唯一的一次酒醉。
很多年前的酒醉。那是唯一一次她纵声地笑,嚎啕地哭。然而这些表情都不是她的,她只是醉。
就是在那次酒醉时她叫我萧然,笑着叫我萧然。然后她哭泣:“如果你不曾出生……”
于是我知道,我叫萧然。然而我不知道,如果我不曾出生,一切将会如何。
我在之后无数的日子里看着沉默的母亲想着这句话,想象着与之相关的所有可能性。母亲仍保持她的淡定自恃,埋头于手边的事,连一个探询的目光都不曾给我。
我的大部分童年就在与她沉默的对峙中流过。
我没有见过我的父亲,母亲亦从不提起,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我在镜中看到自己的影,黑,消瘦,阴郁而萧索,如一棵叶片落尽的银杏。
在阴冷和沉默中的成长使我逐渐失掉了倾诉与要求的本能,我的性格中有大片的克制和隐忍,不喜欢发问,不喜欢锐利的目光,但渴望柔软的感情,对感情及其敏锐。
第一次看见吴轩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他身上流淌出来的爱,这和煦的感情如木星的光环般围绕着他周身,令我茫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