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兰陵享受难得的安宁的时候,梁山先是为了解救柴进而进攻高唐州,随后为了钱粮征讨祝家庄,把整个中原搞成了一锅粥。
“听说军师吴用很忙,为了破高廉法术,专门请回回家侍奉老母的公孙胜,”朱富说,“三打祝家庄,宋公明收容众多好汉上山,眼看晁天王就要被架空了。”
“要说工于心计,晁天王怎么能比得了宋、吴二人呢,”我说,“势力不均衡,天平就会失衡,梁山危险了。”
“那能怎么办?”朱富说,“你能改变什么?”
“不知道,”我说,“尽人事听天命。”
“你这是典型的‘不自信’,”朱富说,“咱们两个是现代人,知道的比他们多得多。”
“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这句话你听说过吗?”我问朱富,“我忘记是谁说的了,不过貌似很有道理。”
“我不知道你说的对不对,你知道我来这里的时候才十岁,”朱富说,“肯定没你知道的多。”
“也对,”我说,“我要干一件大事,你有没有兴趣?”
朱富的眼睛一亮:“说来听听。”
“我要改变一段历史。”
“啊?!”朱富十分惊讶,并且把这句话理解成了“我能够随意改变时空”,说不定他以为我一直在瞒着他,“你能改变?那你赶紧把我弄回去!”
“你别着急呀,”看着朱富火烧火燎的表情,我心说这人真的耐不住性子,“我得试一试才能知道。”
“好吧,”朱富瞬间失望,“要是能行的话,你就告诉我。”
我实在不忍心继续打击朱富,要是能这么轻松就回去的话,说不定我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我比你还想回去,”我说,“我还有报表没报完呢。”
朱富显然不能理解什么叫做“报表”,听我说完也是一头雾水。那么我该怎么解释呢?我的理解就是,所谓报表就是上面问要,咱们给他。不行不行,这样的解释估计他也理解不了,弄不好还会弄出来一大堆问题,万一要是朱富变成了“问题小王子”或者是“十万个为什么”我可不一定能着招架得住。
我决定岔开这个话题:“你除了会功夫,还会别的什么吗?”
“我就会功夫。”朱富的回答十分直白,不给我遐想的空间。
“这么跟你说吧,”我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但是要用一种委婉的说法,“我和晁天王有过命的交情,济州府有一个算命的很准,他在半年前就算出晁天王下个月有‘血光之灾’,但是晁天王不信这个,眼看着期限将临,我得赶过去提醒他。”
“你这意思就是你要上梁山呗?”朱富一翻白眼,鄙夷地看着我,“你既然想上梁山,为什么不跟朱贵一起走?”
“那时候不想去。”
“现在想了?”
“现在也不想。”
“不想为什么要去?”
我决定贬低自己:“我这叫‘待价而沽’,我本事大着呢,我拿捏一下怎么了?”
“原来你也是小人。”朱富更加鄙视我,“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呢!”
这是一下贬低自己贬的过火了,不过我也懒得跟他解释:“你就说你跟不跟我一起去吧。”
“我?”
“对啊,你去不去?”
“我去啊。”
“你也想去,你还说我?”
“我去是因为快到一个月了,”朱富理直气壮,“说话得算数不是?况且跟你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你又找不到回去的线索。”
好吧,我这是自己把自己绕进去了。算了,不管了,救人要紧。
“那可说好了,”我赶紧稳住朱富,“咱们收拾东西,明天就走。”
“这么着急?”朱富笑,意味深长地说,“你这是要上山火拼吧?”
“火拼?”我继续说着大话,“有那个必要吗?我要是上了山,不做第二把交椅也得是第三把,用得着争吗?”
“你不怕吴用弄死你?”
我看到朱富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诡异,当时我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他瞧不起我的功利心。很久以后他在杭州照顾病重的朱贵时不得已脱下他从来没有离身的上衣,我看到里子里密密麻麻写满的字才知道,他十岁那年放的风筝是一个脸谱风筝,而上面的人物正是“智多星”吴用,朱富十岁之前就已经读完了四大名著。朱富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算读完了记不全,但是那些七拼八凑的片段记忆,也足够他选择最合适的时间上山,足够他保全自己。
“不至于吧?吴用跟我关系也挺好的,”我说,“到时候凡事我让着他就是了。大不了功劳都是他的,我在幕后就行了。”
“你清高,”朱富竖起大拇指,“不过我要是吴用的话,肯定不让你上山。”
“为什么?”
“你忘了王伦的下场了吗?”
我哪能不知道王伦的下场啊,那是典型的地位不稳。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上了梁山,吴用就会成为第二个王伦?”
“对,”朱富的眼神笃定,“什么都不说,只凭你是穿越来的,这就足够了。”
“未必吧?”
“你比他多知道一千年的事情,”朱富说,“脑子也不见得就比吴用笨,所以,他会害怕你。”
我可不认为把天下看成棋盘的吴用会害怕我:“算了吧,他和宋江手底下那么多小弟,分分钟弄死我的节奏,我才不信呢。”
“你知道这个就好,”朱富笑了,“要是论亲疏,我应该也算得上是宋江吴用的嫡系,所以你也应该怕我。”
看着这个越来越让我觉得陌生、越来越让我觉得可怕的朱富,我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是啊,我现在正在跟宋江吴用的嫡系讨论制衡,这不是找刺激吗?
朱富坐在一个土堆上看着日落,笑眯眯地说:“你说梁山上的人知不知道咱们在这里讨论梁山上的事?”
这是朱富主动转移话题,也许他认为只要我明白利害关系就可以了。
“我不知道。”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朱富仰天大笑,“梁山的人就在身边。”
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全身的汗毛全都站了起来,甚至三魂七魄都飞走了。
“谁在这里?”我的双手忍不住颤抖。
就在这时,朱富站起身来。他身下的那个土堆也站了起来。
“啊!”这回我是实实在在吓了一跳,因为土堆也变成了一个人。
“你是谁!”我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见过朱富哥哥,”这个“土人”说,“见过如水先生。”
“你是谁?”
“哈哈,在下乃是时迁,江湖人称‘鼓上蚤’是也!”
原来是这个小毛贼,我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哈哈,你们刚才的谈话我全都听见了,我马上就回去告诉公明哥哥。”
我迅速回忆自己刚刚都跟朱富聊了些什么,朱富干脆直截了当地说:“别想了,你没说什么要紧的话,只不过泄露了我们的身份。”
这次真的完蛋了,这事就是大事啊,绝对是天大的事。要是大家都知道我们来自一千年以后,那我们绝对再也不会有安身之日。
“你放心吧,我和时迁兄弟是生死之交,”朱富说,“他会严守秘密的。”
“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朱富非常自信,“因为他和我们一样。”
什么?一样?!
“你的意思是?”我再三确认自己的思维没有出现混乱,“你的意思是,他也是穿越来的?”
“是啊,”朱富大笑,“有什么不可以吗?”
“没有,没什么不可以的。”我结结巴巴。
“只不过我没有告诉你罢了。”
时迁和朱富看着我惊慌失措的窘态,哈哈大笑。
“那你说,还有没有其他人?”我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这一整天我问的最有价值的问题了。
“没有了。”
“真没有了?”
“我不知道。”
“你告诉我,”我咆哮道,“有还是没有!”
看着我抓狂的样子,他们两个又开始大笑。时迁最夸张,直接躺在地上打滚,笑的眼泪四溅。
这时候的我,仿佛就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了大街上,抑或是动物园里的猴子。
“真没有了,”朱富总算笑完了,“我来这里之后的第五年,当时我到师父那里学艺回家的路上,时迁从一棵杨树上掉下来。他穿着现代人的衣服,所以我就把他背回了家,等他醒了我就告诉他一切,他也是不能接受现实,整天哭啊闹啊的。我看他闹得厉害,干脆从家里拿钱给他,让他由着自己的性子,想找回去的路就找,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么说,十年来你一直在找回去的方法?”
“是啊,时迁也在找,但是一直都没有头绪,”朱富说,“直到你出现,我再次燃起了希望。”
十年,一直都没有办法吗?想到这里,我心里凉透了。
朱富反过来安慰我:“也许咱们三个人凑在一起就能想出办法。”
“对,三个人,力量越来越大。”时迁说。
说实话,我现在也有一种挫败感,那种感觉比我天天加班还扣奖金还难受。你要知道,扣三块五就是一瓶八宝粥,扣五块钱就是一份里脊卷饼。
“对了,”朱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时迁,你不是在梁山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别提了,”时迁说,“公明哥哥拿下了祝家庄,获得钱粮无数,更有众多好汉闻名投奔。晁天王心里不是滋味,想借着刘唐被打的事讨伐曾头市,重新稳固自己的老大地位。”
“打就打呗,用得着慌乱吗?”
“不是,你不知道,”时迁说,“晁天王没带军师,他就带了林冲、阮氏三雄等二十个头领和五千兵马,事先也没有什么谋划,那就是由着性子干的。”
“那不是很危险?”朱富问。
“谁说不是呢?”时迁说,“要是曾头市好打,公明哥哥能不帮刘唐出头吗?还能轮得着晁天王亲自出马?”
“不好!”我突然想起晁天王就是在曾头市出了事,“咱们不能上梁山了,必须马上去曾头市。”
“对了,我就是这个意思,”时迁说,“是小五哥让我来叫你们过去的。”
“既然是小五叫你来,为什么不叫我四哥?”
“小五哥说了,不能叫你四哥,得叫你如水先生。”
“他没告诉你为什么?”
“我不需要知道为什么,”时迁说,“就像我叫时迁也不需要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