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后我才想起来忘了问杨和尚的法号,朱富说,法号什么的不重要,心中有佛才是真的向佛。
“你也要向佛吗?”我问朱富。
朱富浅浅地说:“向佛与否,其实没什么,关键是内心。”
说不出来这个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想法,也许现在朱富这时候已经不是前几天那个朱富了。
一路无话,我们很快就到了兰陵县。说实在的,看着县城的城墙我根本就不能相信这是一千年后我生活的地方。很多东西到了现代根本无迹可寻。
你猜对了,就算我到了兰陵要想找到我熟悉的地方也是难上加难,而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朱富都比我知道的早。他说,在山上的时候就弄明白了,现在和未来不一样,所以来的路和回去的路也不一样。
也许吧,我不能确定朱富的见解是否正确,但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兰陵城里很是繁华,人也很多,满大街熙熙攘攘,看不到边。我从来都没有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算命的。
朱富看到路边算命摊之后,决定要过去“问问前程”。我很无奈,因为我从来不相信这些坐在路边察言观色信口开河的人。记得曾经在网上看过的段子,说是一个人去算命,算命的说他能活到八十岁,无疾而终,然后这人一听自己命长,于是满大街跑来跑去,算命的也傻了眼,撵又撵不上,只好在后面高声叫道:作死的不算啊!
这是笑话,大概是“不作不会死”这句话开始流行的时候网上的高人编出来的。当然这和朱富算命八竿子打不着,权当笑话。
其实很多事情都像吴用说的那样,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棋盘,无论我们怎么走,都逃不出去。当然,最可怕的不是棋子会遇见什么样的对手,而是操盘手想干什么。
这个算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晁盖去江州劫法场救宋江返回途中在黄门山投奔宋江的神算子蒋敬。我和朱富都不认识他,后来朱富恼了要走他才表明身份。
朱富一坐下,蒋敬就开始装神弄鬼,装模作样地问朱富要算什么。
“你帮我算算,我心里有一件事,想了十年了,你看这事能不能成。”
蒋敬掐了几下手指:“我看这事啊,问题不大。”
“什么教问题不大?”朱富很不满意,“说清楚,要不然砸你的摊子。”
“是这样,”蒋敬说,“首先你有个外号,让我算算,哦,‘笑面虎’,你肯定是这个外号。”
“是,你接着说。”
“那就对了,”蒋敬说,“老虎嘛,就应该在山上,你跑的这一马平川的地方,不合适。”
“山上?”朱富寻思半天,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是朱贵派来的吧?”
“朱贵是谁?”蒋敬继续假扮算命先生,“我得算算。”
朱富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而且情商极高。他见蒋敬故弄玄虚,当即起身要走,蒋敬慌忙一把拉住他。
“朱富兄弟,”蒋敬说,“公明哥哥让我来叫你上山。”
“等几天再去。”朱富一把甩开蒋敬。
蒋敬连忙跑到朱富面前拦住朱富,朱富扭头要走,蒋敬干脆直接跪下。
“朱富兄弟,”蒋敬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公明哥哥和朱贵哥哥思念你,还请体谅!”
朱富停顿半晌,回答说:“一个月之后,我就上梁山。”
蒋敬听到朱富的回答,就跟弹簧一样从地上弹起来,说一声“一言为定”,转眼间消失在人群中,只剩下算命摊子还在那里。
“如果,有一天我上了梁山,我是不是就是坏人了?”朱富坐在算命摊前问我,“我是不是要学着做一些坏人应该干的事情?”
我无法回答朱富的问题,在我来看,目前的梁山就是“以暴制暴”的状态。面对****,采取果断的应对措施是可取的,至少大义在这边。但是梁山最终没有坚持。历史对于他们的行为始终没有定论,最终成为演绎故事让人们津津乐道。可能对于这些英雄好汉来说,成为传说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我觉得我应该去做我想做的事情,”朱富继续说,“我错过了自己的前半生,不能再错过后半生。”
“那你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我问。
“至少,能保护自己,不要看别人的脸色。”朱富说,“你都不知道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有多害怕,我生怕被人虐待、或者杀害。”
是啊,突然穿越是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谁也不会提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电视剧里那些情节恐怕扯淡的比较多,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爱情和奇遇?
朱富把蒋敬遗弃的算命摊子收拾打包,然后对我说:“走吧,我要开始自己的人生。”说完,朱富背起东西,昂首前行。我看朱富坚毅的脚步,心中一股暖流涌过,但是我仍然忘不了说出自己的担忧:“就这一个月,时间够吗?”
朱富头也不回:“一个月,足够了。”
就这样,我们在兰陵住下,连着几天朱富都是伶仃大醉,我说了他也不听,干脆我也就不再管他。
一日无事,朱富酒醉未起,我独自到街上闲逛,正走着,看到前面有人在踢足球。不对,那个时候应该叫做蹴鞠。
我也喜欢踢足球,虽然水平不怎么样,至少也是个爱好。我打算上前去跟这个人聊聊天,最好能一起踢会儿球。
我走到这个人面前,双手抱拳,正要寒暄,他抬起头来,你猜怎么着?他居然和山东鲁能泰山足球队的戴琳长得一模一样!啥情况这是?踢足球的没事干不好好训练也玩穿越啊?不管怎么说,兴奋远远大于惊吓,我一激动叫出声来:“戴老板!”
这个人停下球,问我:“我今天刚到这里来,你怎么就认得我?”
“不好意思啊,我认错人了,”我连忙掩饰自己的失态,“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他也喜欢踢,呃,蹴鞠。”
“是吗?”他很兴奋,“我叫戴琳,这个人是你的朋友吗?现在在哪里?可不可以叫他来一起踢两脚?”
什么什么?!这个人也叫戴琳?!这属于巧合吗?那不对啊,鲁能的“戴老板”是很拉风,但是我最喜欢的是王大雷,要是专门穿越千年来相聚,那也得是王大雷啊。
“这位仁兄?”戴琳打断了我的思考。
“啊?啊!”我连忙应声,“啊,哦,我朋友他最近不在这里,他做小本生意,往来忙碌。”
“怪不得你叫我老板呢,”戴琳说,“其实我也是老板,专门往东京汴梁运送兰陵美酒,人称‘酒掌柜’。”
“是这样啊,”我说,“我也略懂一二,不如咱两踢踢?”
“是吗?那太好了!”戴琳把球踢给我。
我接过球之后颠了几下,没等戴琳叫好,我的踢法就回归了现代,先是一个马赛回旋,紧接着一个牛尾巴过人,就在我瞄准远处墙壁要大力抽射的时候,朱富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懒懒散散走过来。当他发现自己处于我的“射程”范围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来不及躲闪,直接坐在地上,但是我只做出了动作,并没有把球踢出去。
你们以为是我收住了脚吗?错了,是因为我根本不会开大脚,我刚刚就是做做动作罢了,从一开始就是假动作。朱富很是狼狈,拍打着身后的灰尘:“你还会踢球啊?我才刚知道。”
是啊,你要是早知道就出奇了。咱两个才认识几天?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戴琳一脸崇拜地跑过来:“哎呀,没看出来啊,原来你是高手啊。对了,你怎么不去齐云社试试呢?”
我看着他,想起曾经在网上看到过的一张戴琳和王大雷两个人大笑的图片。我觉得这是惺惺相惜的两个人,彼此扶持。足球运动就是这样,不是“王的天下”,而是“全民为王”,只有这样才不会出现“短板效应”。
我告诉自己,这个戴琳绝对不是那个“戴老板”,就算世界上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那也未必就是另一个你。
“就是随便玩玩,哪里是什么高手?戴老板谬赞了。”我说,“对了,你说的那个齐云社是干什么的?”
朱富凑过来,大概他也很好奇。
“你不知道吗?”戴琳说,“当今太尉高俅在东京汴梁成立的蹴鞠总社,专门招揽蹴鞠人才的。这么说吧,现如今大宋江山除了文武状元,再一个就是这蹴鞠状元。只有高手中的高手才能得到高太尉的认可,被授予‘齐云’的称号。”
“你说的‘齐云’是什么意思?”朱富问,“能把球踢到云彩那么高?”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戴琳说,“反正就是说你技艺高超。”
“得去汴梁啊?”我问。
“对啊,”戴琳说,“高太尉亲自把关。”
“太远了,不去。”朱富挠着头,“这个地方还没待够呢,路途遥远,时间不够。”
这家伙,直接就把我和戴琳的谈话兴致搞得烟消云散。
“你为什么不去?”我问戴琳。
“你别忘了,我是‘酒掌柜’,”戴琳说,“我蹴鞠,是因为我喜欢,强身健体,陶冶情操,有这两样就足够了。去齐云社,凡事都要听他们的,我的父母双亲老婆孩子谁管呢?”
“说的也是,”我说,“那也可以组织一个民间的蹴鞠爱好者社团啊,可以组团到汴梁向高手们学习交流。”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戴琳眼睛一亮,“你不知道,我从兰陵到汴梁,一路上遇见过很多善于蹴鞠的人,就按你说的那样,我把他们整合起来组织一个蹴鞠社,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你快去吧。”朱富冷不到那个冒出一句。
“对对对,这事马上就办,”戴琳抱起球,“两位,后会有期了。”
看着戴琳飞快离去的身影,我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朱富着急撵他走。
朱富说:“你还记得我师父没有了结的案子吗?”
“你是说那个马夫?”
“是的,”朱富说,“已经有线索了。”
“快说来听听。”
“怀抱婴儿的妇人,在出事的前几天曾与姑母发生争执。”
“你是说这两个女人吵了一架?”
“是的,事出有因,这妇人和他相公照顾公婆起居,那天姑母回来看望公公,敲门时妇人问是谁来,姑母说是我。”
“我?”
“对,‘我’。”
“就说是我,谁知道是谁啊?要是坏人怎么办?”
“对啊,但是就因为这事儿,姑母大怒,破门而入。”
“唉吆喂,那可不得了。”
“姑母质问妇人为何听不出自己声音,妇人说自己耳拙。姑母大怒说我的声音你还听不出来吗,妇人嘟囔说你多大橛子(方言,意思是你多大人物啊)我得认得你的声音。就这一句,两个人就掐起来了。”
“然后就杀人了?”这事真是不可思议,我说,“这事犯得着杀人?”
“我听说这姑母原本就是恶妇,远嫁之后并不孝敬公婆,********敛财,她那天回来也是来勒索父亲钱财的。”
“还有这样的?”
“正是。县衙已将姑母捉拿归案。”
“怎么找到的线索啊?”
“马夫逃走之后,并没有出沂水县,而是直奔姑母家中。他丢下的烟雾弹是一种特殊材料制作的,不光有味道,还有痕迹,师父手下衙役一路追逐,顺藤摸瓜。”
“哦,这样啊,”我说,“那他们能轻易认罪吗?”
“打一顿就好了,什么都招了。马夫还供出姑母不守妇道,与其有染。”
“唉吆喂,真是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啊。”我说,“不过这审犯人的方法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规矩是衙门定的,活儿是衙役干的,”朱富说,“反正是没打错人。”
好吧,既然没打错人,没抓错人,那就这么着吧。那这也不对啊,这叫找到线索了吗?这叫破案了。这朱富傻傻的分不清楚过程和结果,我还以为自己能在这里大显身手呢,以为自己能像包拯一样破个案子啥的,结果人家轻而易举就把案子结了。
算了吧,我还是找个地方迷瞪一会儿,说不定我打了个盹来到这里,再打一个盹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