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好个秋!
许横秋仍是像昨天一样,负手站在院落。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心境变化,一向内敛温润的他,此时背影看上去竟有丝丝萧索。
听见屋里传来异响,他没有回头,平静说道,“你起来了?”见身后人没有反应,他顿了顿道,“你昨天去见她,她可说了什么?”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竟然带上了几分急切。
白杨依旧还是淡淡的,“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她让我转告你,她对你,无奈是情深缘浅,只盼你以后好自珍重。有什么放不下的,就……就等来生吧……”
“还有,这是她给你的……”白杨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不等他说完,许横秋猛然转身,只是白杨看到他,禁不住微微一怔。
他的鬓角,在一夜之间已经花白了……
青丝换白首,也不过是一夜而已……
只是沧海桑田之后,你可还记得她最初的模样?那一身鹅黄的衣裳,像水波一样的笑容……
许横秋颤抖地接过了信,却并没有急着拆开它。白杨道,“如今你还是像当初那样吗,对她一点情意也没有?”
许横秋苦笑一声,“白杨,我们不是第一天相识。你为何苦苦相逼。”
白杨默然。隐隐的有鞭炮锣鼓声传来,迎亲队已经去了。
他们就这么无言站立许久。白杨像是犹豫许久,终于开口道,“横秋。”
“她可知道八音决?”
许横秋的声音忽然冰冷。“何出此言?”
白杨觉得后背一阵发麻,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却看见阿青在这时闯了进来。他平时算是许横秋的得意小伙计,今天不知怎么,也变得这么慌慌张张的。
白杨眉头一皱,正想示意他退下,许横秋兀自伤怀,有什么事且等以后。不想阿青竟像是没有看到他的眼神,直直说道,“掌……掌柜的,萧小姐她死了!”
“什么?”这句话如晴天霹雳,白杨一时不能相信,随即想到她昨晚的笑容,又想到她给自己的明道心法,禁不住心中一阵恶寒。他这般胡乱想着,却感到一阵更大的寒意从身边传来。
只是他二人此时心中虽有如沸汤,面色倒还显得正常。阿青见状才迟疑说道,“就……就在咱们家前面的巷口,同行者见轿子里忽然传来异响,再看脚下土地竟然全部……全部被血浸透,急忙落轿查看,未料……未料她已经断气多时了……掌柜的!”
许横秋勉强听完,竟是眼前一黑,栽倒在屋前!
白杨一时还不能反应,眼角余光瞥见路唯清从屋中走出,刚才的话想必他也已都听见了。
他俩木然看阿青把许横秋搀回屋里,仍旧是怔怔的,哪成想又是一阵脚步声,一张熟悉的面孔闪了出来。目光相遇,二人又是一怔。
路唯清讶道,“散芳,你怎么来了?”
来人着紧身黑衣,腰间系着一把长剑,正是白杨手下四大贴身随从之一的散芳。
只是他英俊脸上此时也染上了些许阴霾,犹豫着开口道,“白……白大人,陈大人有急事,召你速回。”
白杨尚未言语,路唯清问道,“陈大人可说是什么事了吗?”
散芳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才道,“这……具体情况属下也是不知,只是……只是陈大人刚才接到了萧家发来的急信,看完后登时大怒,前来劝阻的清质和流哀更是被他一阵大力打了出去,澄辉见无法,只好让我快快来寻你们,立刻回府。”
路唯清的眉头越皱越深,白杨脸色此时也恢复了正常,只是听了散芳的话后,眼神也一点点冷了下来。他二人对视一眼,双方心里都大概知道,此事凶多吉少。
散芳见二人许久未开口,试探问道,“白、白大人,不如你出城躲些时日,等风头过了再来向大人谢罪……”
“不必了!”白杨说道,“我马上与你回去,清质和流哀可还好?让他们好好休养,这次是我连累了他们。”
散芳摇头,“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只是陈大人这次确实气的不轻,而且事情实在奇怪,我们、我们一向和他们没有往来的,如今他们气势汹汹来了,大人真的要现在回去吗?”
白杨苦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且看运气吧。”说着他向屋里喊道,“阿青!”
阿青听到,急急走了出来,看到散芳也是一愣,随即不敢多看,只低头道,“白大人有何吩咐?”
白杨摇头,“倒也没有什么,横秋这次心是伤透了,我本想多待些时日,岂料府中多生变故,我要立刻走了。你好生看管你家主人,记住,这段时间无论是谁,凡是陌生面孔一律不要开门,有人问起我和唯清的行踪,也千万装作不知道。平时不要给人以有人在家的样子,店铺先关了吧,等这阵风头过了,最好带你主人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他这般说着,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乎同耳语一般,阿青也是聪明人物,当下微微点头,再深深行礼:“小的知道了,如此多谢白公子,还望白公子你也……”
他低头说着,只顾看着脚下地面,然而等他偶然抬头,却发现庭院空空,那三个人如鬼魅一般,凭空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