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贾儒在他的书房中来回踱着步,面色凝重,脸上的皱纹仿佛又深了许多。
他说皇后是妖,皇帝对她言听计从,就要走上商纣王荒淫无道的老路,失德是早晚的事情,朝中大臣也早就觉得这个皇后有问题,有一半已经归到他的麾下,他手中的牒文和名单,是他们私通自己参与谋反的证据。如今最大的问题,倒成了自己曾经的盟友——姜宁回!
他与姜宁回相识多年,本以为姜宁回有心为他所用,可是他的妹妹姜织锦却成了当朝皇后,皇后千娇百媚,又和姜宁回一样是道行高深的虎妖,皇帝对她言听计从。此时谋反,姜氏兄妹拥护皇帝,倒成了正义之师,如若皇帝在混乱中死亡,那么弑君的罪名绝对扣在自己的头上。同样,如果姜宁回先出手,自己就可打着伐纣旗号,一举铲除这几个妖孽。如今之计,必须想办法揭穿姜织锦虎妖的真面目。和皇帝接触最多的,其实是经常去宫中陪他下棋的仲文,如果说通了仲文,那么便可由他来动手设计姜织锦。
可惜,关于自己的大计竟然从未与仲文好好谈过。
而姜红衣的消失,姜宁回的音讯皆无,总让他觉得暮霭山中的宝物绝对不只是财富那么简单了。此时的贾儒怎一个后悔了得,悔不该想着利用姜宁回的力量,而落得个引狼入室!
贾儒整理了装束,决定与仲文好好地谈一谈。
清苑,贾仲文正坐在案前,面前摊开一张大宋江山的地图。
地图上凡是标注了红点的地方,都是贾儒的势力,连在一起竟然也星罗棋布,正好把临安包围在正中。临安的东南方,正是白鸟妖王盘踞的暮霭山,而西南方,则是白虎妖王盘踞的七峡谷。这局势相互牵制,十分微妙。今天是腊月十五,离自己大婚之日已经过去了五天。这些天他终于恢复了以往的笑容,只是他的心底,却已经如万丈深渊,回荡着透彻心扉的寒冷。
现在,她应该依偎在白鸟的怀中,以抵御这年底的寒冷……
“当当当……”敲门声响起,仲文警觉起来,收起了地图。
“进来。”
“禀报二少爷,老爷书房有请。”
“我这就去。”
仲文穿好他老鸦色的外衣,整理好了发冠,快步向贾儒的书房走去。
“父亲,您找我有何事?”他毕恭毕敬,站在贾儒桌前行礼,依旧如臣子一般生分。
“不必多礼,我们父子许久没有谈心,生疏了许多。你现在可还好?”
仲文知道贾儒问的是关于“姜红衣”出逃的事情,他只能简单地答道:“小儿无恙。”
“朝中几位大臣,家中都有待嫁的千金,改日我安排你们见面,由你挑选。”
“儿不孝,暂时不想成亲之事。”
“你正当年轻气盛,怎能不娶一个贤妻来给你生儿育女?你现在一时无法忘怀,这件事我们就改日再议。”
“是,父亲……”
“为父今天叫你来,其实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同你说。”
“父亲请讲。”仲文的脸色竟然变得凝重起来,他猜想,也许摊牌的时间终于到了。
“你也知道当今天下偏安江南,大宋河山被胡虏占去了大半,不是我大宋军队软弱无力,而是统兵之人畏首畏尾。赵氏江山传了这么多代,如今赵括也不过是一个软弱无能的皇帝,北伐失败之后便一蹶不振!史弥远和皇后、洛阳侯狼狈为奸,蛊惑皇上称金朝为伯,自己为侄,真是天大的笑话!”此话一出,贾儒知道覆水难收。
他接着说道:“如今朝野之上,谁人不知那皇后姜织锦是妖媚化身,魅惑了皇帝心智,惹得昏君对她言听计从。今有明理的元老和各地的侯爷将领,都有意与为父共谋大事,还我大宋清明河山,除妖孽,清君侧。这件事事关重大,为父一直没有同你说,今日同你讲了,就是希望你同为父站在一起,共谋大业。”
“今日父亲的一番话,实在叫儿汗颜。”
“你?……”贾儒皱起了眉,他向来猜不透仲文的心思,却不想事与愿违。
“皇上并非无能,只是如今休养生息,无为而治,这对历经战火浩劫的大宋并非坏事。如若举兵,天下百姓又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父亲想重振大宋雄风,可是如今的百姓无法再经受战乱之苦。”
“如果为父大权在握,定改制尚武,到时民心大振,百姓自然拥护朝廷夺回半壁江山,而不是如今这般沉迷于声色犬马,面对外敌时只会俯首!”
“如果现在起兵,杀了皇后,皇上难道不会治您谋逆之罪么?除非父亲想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皇上并非没有血性之人,他必然不会屈服,且皇室无子嗣,到时候无人继承皇位,大宋将陷入诸侯割据一般的兵乱。”
“为父在朝中的权威不可置否!只要举兵,定拿下朝廷,太上皇驾崩不足一年,遗诏立你为养子,改姓赵,到时只有你能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而为父继续任宰相,共同治理大宋江山。”
“父亲!现在我们与皇后相安无事,可是一旦兵变,我们都是凡人,万万敌不过那百年道行的虎妖。”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手下自然也有可以对付妖怪的兵力。”
“父亲,就算千军万马,也不及一只上古凶兽啊!”
“此话怎讲?”
“暮霭山中异变,飞升出一只浑身浴火的上古凶兽——‘兆火鸟毕方’!恐怕姜宁回已经冲着它去了,而事情又出在白鸟妖王的地盘,无论是谁得到了毕方,它都匹敌的了千军万马,到时准备多少的兵力都是于事无补!”
贾儒心中大骇,一是这毕方该不会就是暮霭山中的宝物?二是仲文的消息竟然比自己还要灵通!
“仲文,此事你是听谁说起的?”贾儒的面色越发的凝重,他的眉头已经皱成一团。
“暮霭山毗邻洛阳,是洛阳的朋友给我传的信。”
“既然你消息如此灵通,你可知道如何控制毕方?”
“恐怕能控制毕方的人,只有能够与它周旋的‘白鸟妖王’和‘白虎妖王’罢了。”
“那也无妨,自古以来,从未记载有人能控制的了上古凶兽,只让那两只妖孽去送死吧!”
“父亲,一旦兵变,覆水难收,成败与否,都落得千古骂名,何苦呢?”
“男儿志在天下,你不要妇人之仁。既然你不支持为父,为父就自己来办这件大事!”
“父亲!”
“不要再说了,你退下休息吧!”
这个结果仲文早已料到,他还是略显沮丧地从贾儒房中走出来。刚向前走了几步,看见迎面走来的贾伯文,立刻恢复了往日的温和神情。
“二弟你这是到哪儿去?”
“父亲询问我近日家中的账务,我刚从他那出来。”
“我是来找你的,那个人怎么不见了?”
“不见了?他也许伤好可以下床,四处走动去了。”
“你知道他会去哪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应该不会走远。你若想找,在清苑附近找就是了。”
贾仲文此时哪有心思管那白夜,只要他不给自己另外惹出麻烦就好。此时白夜已经可以行动自如,那贾仲文给他的药真有活命的功效,即使是毕方造成的伤口,竟然也在几日之内愈合了大半!他肩头贯穿而过的伤口,已经长出了新生的肌肉皮肤。
白夜在房顶上轻盈地走动着,他见到贾伯文走远了,才跳了下来,宛若一片洁白的羽毛,轻盈地落到了地上。
他刚刚落到地上,就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你怎么出来了?”是如银铃一般悦耳的少女声音,他回头,一抹耀眼的鹅黄色映入眼中。
“贾秀凤。”
“哼,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他看见她手中的食盒,虽然他不吃,她也每日坚持给他送来一日三餐,顿顿都有不同的花样。
“你又来做什么?”白夜明知故问,话说的明显没有什么底气。
“看看你有没有饿死!你不进屋吗?”
“我正要进去。”白夜直接走进屋里,他猜测着食盒中是烧焦了的鸡肉,还是太甜的点心。
秀凤干脆地把食盒放在桌上,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地端出来。原来是金黄的脆皮南瓜,宫保鸡丁,切成薄片的水晶肘子,凉拌的小菜和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百合羹。
秀凤又端出一碗白米饭,放好一双干净的筷子,柔声细语地说道:“吃一点吧!”
这几****软硬兼施,白夜却一口饭没有动过,她以为他不合胃口,换了各种菜式,他还是不吃,她的忍耐几乎就要到极限了。
白夜全然不知秀凤心中的怒气,只坐到床边,说道:“我不饿。”
“你几天不吃东西,身上还有伤,就一点都不饿?”秀凤说着眯起了双眼,脸颊憋得通红,似笑非笑的样子让白夜摸不着头脑。
“不饿。”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本小姐亲自为你下厨,你却一口都不吃!今天你是吃,还是不吃?!”
“我要是不吃,你打算把我怎么样?”白夜挑衅一般地看着秀凤。
“你要是不吃,我就……我就不走了!我就呆在这里,呆到你吃为止!”秀凤赌气地坐在桌前,白夜却“噗嗤”地笑出声来。
“你说的,不要后悔。”白夜嘴角轻轻一挑,妩媚地笑了起来,看得秀凤心里直打寒战。
“当然。”
白夜坐在床头,竟然一边笑着,一边开始脱衣裳!
秀凤惊叫道:“你干什么?!”
“我要休息。你愿意在这里呆着,随你的便。”白夜说着已经脱光了上衣,肩头正在愈合的伤口赫然映入秀凤的眼帘,触目惊心,但秀凤接着就看到白夜宽阔的胸膛,他没有想象中的纤弱,身上是肌肉的线条。白夜又要去解开裤子,秀凤的脸立刻着起火来,泛起两片红霞,终于大叫着“变态!”夺门而出。
关上门后,白夜终于哈哈大笑。他又穿上了衣服,走到桌旁坐下,拿起筷子把每样菜都尝了一点,自言自语道:“真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