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记了苏筱云的生日,没有给她打电话,没有送礼物,甚至连事先寄一张生日贺卡都没有。我也没有给她点歌,因为我听的电台,她收听不到。
七月来临,我们仍是互不联系,她可以坚持,我更可以。过生日这件事,在我眼里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既然日期已经错过,那就更无所谓了。
朋友们都不知道我和苏筱云的现状。我给周砺刚打了电话,鼓励他专心高考,说了一点估分和填报志愿可有可无的经验。我给俞俪打了电话,询问她期末考试结束什么时候放假,我和她开玩笑,问她假期会不会带男朋友回去。
这个暑假,我们学院组织大学生“三下乡”的社会实践活动,从大一年级挑选了十几个人参加,我随队负责宣传工作。
七月八日正式放假,我们社会实践的队伍去了远郊县的一个乡镇。坐的两辆中巴车,路上走了大半天,当晚住在镇上的小招待所。第二天在镇上做法律知识宣传,发放了许多资料和传单,我带的宣传标语有些损坏,临时又写了几幅。
第三天去下面的乡村小学走访,带队的老师们代表学院赠送了一些图书,并和当地的教师们举行了座谈,晚上又回到了镇上的招待所。
最后一天去了县城的敬老院,赠送了一些花篮和水果,看望那些参加过抗战的老军人,座谈过后又举办了一个小型晚会,表演了一些节目……
实践活动结束,我们返回学校已经是七月十二日下午。我提前预定好的火车票是明天上午,我回去宿舍楼,准备收拾行李回家。
“詹语,有你一个包裹。”楼下的管理员大叔叫住了我。
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开口处用透明胶带封着,里面的东西质地柔软,摸起来像是一件衣服。大叔说是前几天,有个人送过来的。
“是谁送来的?有说名字吗?”我问他。
“是个长头发的女娃儿,没有留名。”
“到底是哪一天送来的?”我想问个究竟。
“就是你们放假那天,过来时候还拖着行李箱。”
“她长什么样子?”
“那个我记不得了。”大叔笑着说,“你自己看里面装的是啥子嘛,你学法律的,自己分析。”
我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我回到宿舍把袋子打开,里面是一件蓝色的衬衫。
我一个人乘火车回家,选择了经过CD然后中转的路线。错开了学生放假的高峰期,车厢里很是宽松,一路上和同车的旅伴打牌聊天,消磨时间。
沿途的风景都曾经见过,这次印象最深的是早晨在秦岭间穿行。外面浓青淡翠的绿色笼罩着绿皮车厢,座椅和壁板也是一片绿色,阳光细细淡淡,清风隐隐约约。我极想让列车在此停下,永远停留,只我一人。
回到县城,我没有让家人来接,自己从车站走回了家。进门的一瞬间,感觉像是遗落了什么东西在路上。休息一番后,决定还是打个电话给苏筱云。
左手拿起话筒,一瞥之下,手腕上空无一物。
苏筱云给我戴上的银手链,不见了。
我在口袋里摸索几遍,又在行李里翻找了半天,一无所获。我不敢相信是丢失了,极力回想最后一次有关手链的印象。
我在火车上睡了两晚,都是趴在座位的小桌上睡觉。头一晚过秦岭,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车厢里满是白色虚幻的身影,还有白影从车窗外伸手进来揪我的头发,我奋力挣扎,突然惊醒,当时清楚记得看到了手腕上的一道银光。
第二晚是中转之后赶往省城,我昏昏沉沉的睡着,完全没有做梦。半夜醒来感觉额头生疼,一摸之下,发现皮肉被手链垫刻出了一道深深的印痕。我记得当时随手把手链拨弄了几下,在那之后,就没有其它印象了。
这条手链,算是苏筱云送我的信物,如果真的丢失了,我对她无法交代。我不敢给她打电话了,我屋里屋外的找,没有。沿路往火车站找,更是没有。我焦躁不安,无所适从,我在街上游游荡荡,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傍晚时候,我回了家,周砺刚随后过来看我。他没有注意到我失神落魄的样子,我也尽量在掩饰。我还不知道他高考的详细情况,于是便问他。
“分数应该足够上本科,今年我估分相当认真。”他说,“填志愿的时候我把重庆和省城的两所学校拿来抓阄了,结果抓到了重庆。”
“抓阄决定志愿?这不是胡闹吗?”我带着点情绪。
“我之前和你说过,不是重庆就是省城。我考虑了很久,感觉都可以。”
“好,也行。你的第一志愿填的什么?”
“就是你们学校,旅游管理。”他轻轻松松地说。
我摇头苦笑,不知道该如何说他。我想起寒假那天在苏筱云家聚餐,周砺刚那次就说他要学旅游管理,还稀里糊涂地吃了一个代表先结婚的鱼头。
“俞俪知道你报了哪里的志愿吗?”我问他。
“她当然知道,我填志愿前找她咨询过,我省城就选的是她们学校,还问了她一些学校和专业的情况。”
“你选我们学校,怎么不提前问我?”
“你不是去下乡了吗?我找不到你,后来找了电话,问了问姚亦淑。”
“你问她什么?她怎么说?”
“我问她城市怎么样,她说重庆挺好的,就是夏天有点热。她还说环境是其次的,主要靠自身努力,大学只是往上走的一层台阶,这是她原话。我感觉她现在很会说话,比以前开朗了,有点苏筱云的风格……”
“你也问了苏筱云?”我不失时机地问。
“我没主动问,我刚考完试的那天,她给我打过电话。”
我看着自己的手腕,那上面仿佛还有一条显白的痕迹,我呆呆地出神。
“你怎么不问苏筱云和我说了什么?你和她没事吧?”周砺刚问。
“没事,我明天过去看她。”我笑着说。
“她在乌远,还没有回来呢!你去哪里看她?”他怀疑地看我。
我问了周砺刚,苏筱云和他说过什么。他说,苏筱云告诉他,凡事最好靠自己的真实想法做决定,不要过多考虑其它,如果实在难以定夺,就抓阄。
我说我不知道苏筱云在乌远,我们有段时间没有联系了。他说,他和俞俪早就觉察出来我们是在闹矛盾,他认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建议我主动给苏筱云打电话和好,如果我想去乌远,他就开车送我。
“我不去!你们也别操心。”我固执地说,“造成现在这种局面,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原因。我等她回来了再去找她,当面聊聊就可以了。”
“你说的话简直和苏筱云说的一模一样,俞俪劝过她,她也这么说。你们两个人就是一个比一个脾气犟,我们也不好多说,就是劝劝你们。”
“行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你和俞俪怎么样?”我问他。
“我和俞俪,你就不用费心了。”他大大咧咧地说,“我和她完全没有发展的可能了,顶多就是好朋友。我前两天在她家,看到她男朋友的相片了,小伙长的还算可以,白净斯文,个子也高,勉强配得上她。”
“你能想开就好,反正以后上了大学,女孩多的是。”我随口劝他。
“你也想开点,实在不行,还是可以做朋友。”他劝我。
我和周砺刚聊到很晚,又说起了许多以前的事情。他说,他时常想起去年暑假我们四个人在一起的情景,他觉得那是他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他说他最难忘俞俪穿着白衬衫骑自行车的样子,漂亮的就像是飞天的仙女……
我们第二天去了俞俪家。俞俪看起来比冬天时候瘦了一些,她家院子里的金针菜又在蓬勃生长。我带了一个礼物给她,是一颗从珊瑚坝捡来的鹅卵石。
周砺刚和她说说笑笑,感觉和以前一般无二,只是不经意间多了点客套。俞俪主动说起了他们在寒假里的那次争执,表情略有羞涩。
“那次怪我乱发脾气,骂了周砺刚,把你们也吓坏了。”她笑着说。
“也怪我多嘴,非要问一个不该问的事情。”周砺刚也在笑。
“对了,那些中国结,你后来拿到哪里去了?”俞俪问。
“忘记放哪儿了,你如果还想要,我可以重新编给你。”周砺刚说。
“我不要了,我现在手艺比你好……”
看着他们尽释前嫌,我又不由地想起了去年那些悠闲自在的日子。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能在一起开心就好。”我说。
“是啊,开心最重要。”俞俪看着我说,“在一起的日子都是分享的,聚少离多更是要珍惜。两个人一起走路,遇到了独木桥,总要一前一后让一下。”
“我知道了,我等她回来。”我感激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