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结束,我后面几天都是呆在学校。这期间宿舍里很安静,武韬去陪他女朋友,余季正每天早出晚归,很多时间就只有我和林进舟两个人。
我和他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教室或图书馆。晚上在宿舍里看书,即使没到熄灯的时候,我们也喜欢只开着书桌上的台灯。看书累了就聊会儿天,吃包泡面,听几首歌,我觉得我和他的性格有一些共同点,但难以说清是什么。
林进舟说,之前有一次我不在宿舍,他接到过苏筱云打来的电话。他感觉她说的普通话特别标准,两个人还聊了几分钟。
“她和你说什么了?”我很关心地问。
“也没说什么。”他说,“她就是问你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又问我是谁,还说早就听你说过我的名字,后来就聊了一点学校方面的事。”
“你听她说话,感觉她性格怎么样?”
“感觉很豪爽,用重庆话说,就是耿直。”他模仿着方言。
他的口音让我忍不住想笑,但他的话却让我深感欣慰。重庆话里的“耿直”,除了正直、直爽的意思以外,还包含有真诚、果断、不虚伪等很多的褒义。
这确实很符合苏筱云,但她的性格又远远不止这些,我感觉和她相处的时间越久,她就变得越复杂。我有一种可笑的猜想,就是认为女孩们可以在爱情里进化,我们男生很难猜透她们的心思,并不是因为我们在变傻。
假期最后一天的晚上,我接到了苏筱云的电话。她那次和我说要冷处理,意思就是再不不联系,这么快又主动打来,让我有点意外。
我们简单聊了一下放假这几天经历的事,都没有提之前的不愉快。她把手机号码告诉了我,说她哥哥已经回去了,语气很平静。
“你哥没有带他女朋友一起去吗?”我没话找话。
“没有!两个人闹翻了。”她像是很着急,“还说好的明年要结婚呢,结果现在又吵着要分手,他们分分合合都几次了,分了又能和好,奇怪得很。”
“能和好就行,把矛盾都在结婚前解决掉,以后就能安稳过日子。”
“怎么可能吗?”她反驳我,“男女之间的矛盾是永远解决不完的,从谈恋爱到结婚,每个阶段都会有矛盾,结婚以后的矛盾可能会更多。很多家庭都是表面上看起来恩恩爱爱,其实问题都压在心底,没有显露。”
“你最近又在看什么书吗?”我怀疑地问。
“没有……”她笑了一下,“俞俪前些天和她男朋友吵架了,给我打电话过来,我安慰了她半天。我说谈恋爱是不可能不吵架的,只要把握好尺度,阵仗不要太过分,说话不要太伤人就好。后来,她男朋友就给她道歉了……”
“上海天气热了吗?”我硬生生地换个话题。
“有点热,我这几天有点头痛了……”
“注意休息,不要想太多事。”我劝她。
“怎么能不想呢?我控制不住啊。”她特别忧愁地说,“我以前不用看你脸上的表情,仅仅是听你说一句话,就能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现在不行了……我看不到你啊,也想象不到你的表情,甚至你的有些话,我都听不懂了。所以,我就会忍不住很心烦,忍不住要给你打电话,我好想和你大吵一架……”
“我不会和你吵架,永远不会。”我冷静的说。
我听着话筒里的无声寂静,想象着电话那头苏筱云的样子。我紧锁眉头,感觉她从未有过如此低落的情绪。
“我感觉我们两个人现在的情况,就像是放在炉子旁边的一壶开水。”她开始缓缓地小声描述,“壶里的水温在一点一点地冷却,我看着好心急,但是又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用手去捂着……”
“也可以把水壶重新放回炉子上。”我说。
“可是,壶里的水是有限的。再烧一次,水就会沸腾,会蒸发,会变少。炉子里的燃料也是有限的,烧水是为了接下来做饭,再烧一次,饭就做不成了。”
我知道她的这些比喻,是在说爱情相关的那些阶段。如果换在以往,我肯定会就此展开联想,和她大说特说,但是此时,我只想多听一些她的想法。
“那你说该怎么办?”我问。
“可以现在就把壶里的温水喝掉,也就不能做饭了。也可以就用这壶温水做饭,很可能会做不熟,但是不要考虑那么多就好。”
“还有呢?”
“还有就是把水彻底放冷,把炉子也熄掉。等到实在感觉饥饿了,非要做饭不可了,再一切重新开始。”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我们要那样做吗?”我感觉一阵心痛。
“我还没考虑好……”她低声说。
我们都没有说话,又沉默了好一阵子,我看着左手腕上的那条银手链,突然之间感觉心力交瘁。
“就这样吧,你如果考虑好了,就告诉我。”我说。
“好……”她低声答应,然后慢慢放下了话筒。
苏筱云的意思,是要和我分手吗?我没有明确问她,因为我根本不敢说那两个字。我不会主动和她提分手,永远都不会!
但是,不管她想做什么尝试,我都愿意配合她。就像曾经那次在铁路上一起等火车,如果她不拉我走,我就愿意陪她去死。
分手之后,还能不能做朋友?经历分手,还能不能重归于好?这些问题我都考虑过,但从没有联系到我和苏筱云。我想我们不会分手,永远都不会。
五月到六月,我感觉时间变得好慢。我和苏筱云已经没有了通信,记不得最后一次是谁没有回信,然后就此中断了。她所有写给我的信,我都整整齐齐的保存在书桌的抽屉里,从上到下按日期顺序叠放,一共二十四封。
我们之间的电话联系也没有了,最后的一次是六月初我打给她,她没有在宿舍,我打了她的手机。我提醒她近期会有高温,让她注意防暑。她淡淡地说知道了,问我还有没有其它事情,我也淡淡地说没有了,有事再联系。
我不确定我们现在的做法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冷处理”。如果说恋爱期间这样做是为了重新找回感情的新鲜与热度,那我感觉,已是适得其反。
她不联系我,我也不联系她,我们没有言辞激烈的去争吵,但是都在暗地里较劲赌气。我感觉我们就是在考验对方的忍耐力,看谁能够在这场争执中支撑到最后。就像曾经那次一起在铁路上,等看火车来时,谁会先跑……
六月下旬的一天,晚上我们宣传部聚餐去吃火锅。罗哥说,这是他当部长期间最后一次和我们吃饭了,他即将开始实习,也将卸任职务。
火锅店距离我们学校有两站路,附近是个交通大转盘。我坐了公交过去,到的时候部门的人已经围坐了一桌,罗哥坐着抽烟,却没有看到楚灿和他一起。
“你们都怎么回事?连个家属都不带。”罗哥环视一圈,皱着眉说,“都没有交到男女朋友吗?如果都没有,我们宣传部以后就改名叫单身部了。”
“我们部门聚会,带她来不合适。”有个男生说。
“你怕什么?怕我们抢?带来认识一下啊。”罗哥和他玩笑。
“你不是也没带吗?”另一个女生说。
“我那个分手了,我就是玩玩。”他说。
部门里的人来得很齐,但是一个都没有带所谓的家属。还好这并没有影响大伙吃饭喝酒的兴致,一个部长六个干事,结束一共喝了两筐多啤酒。
罗哥喝醉了,他平时酒量不错,今晚状态也好,无奈喝了太多。我和另一个同事搀着他从火锅店出来,他大嚷大叫,频频向路过的陌生人打招呼问好。我们想打辆车送他回去,拦下来一辆,他却坚持不坐,非要走路。
夏季的夜晚很是闷热,马路边空气不好,我们一行人结伴步行回学校。罗哥酒醒了一些,也不需要搀扶了,开始和我们说笑。
“罗哥,你真的分手了?”有人问他。
“分了!分了分了!”他大声说,“有些女人就是贱货!你不搭理她的时候,她要来黏着你,等你和她好了,她就要把你当狗当奴才。你没感觉的时候,她要来勾引你,等你有感觉了,她就要假装不愿意……”
“嗨!这里有女生呢!”几个女同事开始抗议。
“我又没说给你们听,女生都把耳朵闭起来。”他仍是一副醉态,“我是在传授经验给他们男生,过了今天,你们想听都听不到了……”
我喝了很多酒,但是感觉不醉,回到宿舍吐了一次,熄灯后才上床。打开收音机,音乐电台的节目刚刚开始——
“HI,大家好!今天是六月二十三日。节目的开头要为大家播放一首张信哲的歌,是一位听众点播给他女朋友的生日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