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晚上,我睡眠很差,不停地琢磨我和苏筱云目前的处境。我们那晚的电话几乎是在吵架的边缘,关于第一次互传纸条的想法,应该都没有讲实情。
我没有告诉她我的真实想法,是我有意隐瞒在先,我想她也没有讲实话,而是故意讲了一些更严重的话来打击我。我们就是在斗气,并且都不肯认输。
我坚持认为我们能够走到一起,是因为一开始就相互有好感,就算是由误会得来的,那也完全无所谓。两个人已经是恋人关系了,最初谁先对谁有好感,或者谁占主动谁处被动,这类的问题,没有什么追究讨论的必要
没有按计划去到上海,我认为主要原因还是在我,我应该直接过去给她个惊喜,而不应该提前告诉她还要与她商量。本来是件增进感情的好事,几经谈论之后,两个人的情绪被带向了负面,现在的结果,更显得难堪。
是我没有处理好,我应该向她解释清楚,但在当前的情况下,我并不想向她低头认错。她说要冷处理,那就冷处理好了,我们或许正需要这个。
五一假期当天,我决定去看姚亦淑。这学期开学我和她是同路来的重庆,但是之后的两个多月,我们都没有再联系过。我不知道她的近况怎么样,这次也没有提前给她打电话,我想直接过去找她。
早上睡了个懒觉,起床时宿舍里只剩了我一人。整栋宿舍楼都安静得可怕,荷兰鼠留下的笼子空荡荡的摆在阳台,让我心里又滋生出一点愧疚与伤感。
天气很好,人们已经是夏季的装束,我还没有经历过这个城市的夏天,据说会很热。坐了公交车,赶到姚亦淑的学校,已经是中午了。
我在她们宿舍楼下给她宿舍里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女生说她不在,一早就出去了。我知道她有在学校勤工俭学,于是就问她是不是去了图书馆。女生问我是谁,我说我是她的老乡,也在重庆读书。
“哦,我知道你,你来过我们宿舍。”女生说,“她不是去图书馆,是去做家教了,要傍晚才回来,你可以打她手机。”
“她有手机?”
“是啊,你知道她号码吧?”女生问。
我并不知道姚亦淑有了手机,这么久没有和她联系,我感觉很惭愧。
“那好吧,我另外打给她。”我说。
专程过来找人,却尴尬的扑空,我考虑要不要先回去,但又觉得再来一次也很麻烦。下午在她的学校里逛了一下校园,一直等到了傍晚。
我先在宿舍楼下等了一会儿姚亦淑,但是没有等到。天已经快黑了,只好又给她们宿舍打了电话,接电话的还是之前那位女生,她也听出了我。
“她没回来,应该是去图书馆了,她晚上要在阅览室值班。”她说。
“谢谢你,那我过去找她。”
“你没有打她手机吗?你有什么急事吗?”她问。
“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她。”
“那你去找她吧,我帮你给她打个电话。”女生很善意地说。
我下午已经找到了图书馆的位置,还特意进去看了看。夜晚的阅览室,灯光明亮,隔着一道透明的玻璃门,我看到了坐在里面的姚亦淑。
白衬衫,马尾辫,那个身影仍是有几分像苏筱云。我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姚亦淑和值班的老师交待几句,起身拿了挎包,走了出来。
“我不知道你要来,今天出去了,不好意思。”她微笑着说。
“是我的原因,没打招呼就过来了。”我很抱歉地笑笑。
“走吧,我请假了,我们去吃东西。”她说。
我和姚亦淑去了学校外面的一条夜市街,这边夜里的街景比我们学校后门的堕落街要热闹多了。街道很宽,但是也挤满了人,有不少学生,更多的是逛街游玩的市民。我们先在路边吃了一点烧烤,然后又找了一家小店吃酸辣粉。
这里所谓的酸辣粉,原材料其实就是圆粉条,我认为只要搭配合适的佐料,我们家乡的粉条也可以做成一模一样的外观和味道。
姚亦淑说,她周末经常来这里吃饭,这里的小吃种类多的数不过来。她头一次听说铁板洋芋的时候,还以为是多么稀奇的东西,结果就是烧土豆。
我说,给食物取好听的名字,就是为了打广告吸引眼球;同样的原料,加工做法不一样,口味就大有区别。她说广告效应很重要,人们都喜欢尝试新鲜;人和食物也有相似,同一个人,周围的环境变了,自身也会随之改变许多。
我说我要在重庆学一点手艺,将来要是不好找工作,就回县城去开一家小吃店。她说她也有这个想法,她要开面馆,已经学会了怎样煮小面。
“你现在又是值班又是做家教,累不累啊?”我问她。
“已经习惯了,并且都有休息时间,不会很累。”她笑着说,“我现在教的是个初三的学生,平时只有周末下午去,路也不远,就在我们学校附近。图书馆每周去三天,晚上七点到十点,值班也就是坐着,其实很轻松。”
“还是多呆在学校里好,外出一定要注意安全。”我说。
“家教是通过学校介绍的,学生家长人都很好,没什么问题。”
“你这样还是太辛苦了……”我试探着说,“我这学期生活费比较宽余,你如果有需要,可以跟我说。”
“我也够用的,你不用管我。我有工资,这学期还拿了一点奖学金。”她看着我身上的衣服,“你如果宽余,就不要太节省了……”
我穿的衬衫,是去年到莲尾村爬山时穿过的那一件。衣襟上面有个不容易看出来的破洞,是去年那天,姚亦淑帮我缝补好的。
“我没有节省,平常很爱吃的。”我笑着说。
“那就赶紧吃吧,酸辣粉凉了就不好了。”她说。
姚亦淑说,她们宿舍有个女生前段时间在运动会上跳远把脚崴了,这些天一直在宿舍里养伤。她要打包一份酸辣粉,一会儿给她带回去。
我问她有没有参加学校的春季运动会,她说参加了三千米长跑,没有拿到名次,但是坚持跑下来了。我说我跑了个一百米,预赛人太多,没有进到决赛。
“你以前有参加过运动会吗?”她问。
“有啊,中学时候每年都参加。”我回忆说,“高一还拿过名次,接力赛也是全校第一;高二玩双杠摔了一下,那年没发挥好;高三就是重在参与了。”
“我以前也是每年参加,每回都是长跑。”她说。
“长跑我只参加每年的冬季越野赛,感觉太累了,不太喜欢。”
“我也不喜欢长跑,我跑的时候,总是把赛道想象成一段一段的短跑……”
我问她二叔最近怎么样,她说二叔水产店的生意很好,时常跑省城进货送货,虽然很忙但还是经常给她打电话。桑里县城今年在规划筹建新的居民小区,地址就在登胜塔附近,二叔家可能会在城里买套新房子。
“你暑假要回去吧?”我问她。
“今年暑假,我不回去了。”她看着我说,“学校的图书馆假期也要对外开放,我还是要值班。另外,我也想找找家教的工作。”
“夏天这里会很热。”我提醒她。
“我知道,是火炉,但是我不怕,想在这里烤一下。”她笑着说。
我们只顾着说话,我吃了一半的酸辣粉已经凉了,姚亦淑的那份也只吃了一点。等到小店的老板把打包的那份送了过来,我们都才赶紧吃完。
时间已经不早,我说我要坐车回学校,她说公交马上要收班了,要坐车就得快一点。我们急匆匆地走到了车站,等车的人很多,应该还有最后一班。
“把你的手机号给我吧。”我说。
“对啊,差点忘了。”她打开挎包,像是要找纸笔。
“你说吧,我现在记性变好了。”我自信地说。
她微微一笑,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手机,用手指按了一串数字,然后递给我看。黑白的屏幕,背光微弱,我看了几遍,暗暗记了下来。
“暑假回家,你买票的时候,就不用管我了。”她说。
“好吧,你在这里自己注意安全。”我说。
“你也是,一个人路上小心……”
一辆满载的末班车,我刚在拥挤的车厢里站稳脚步,车子便启动了。我看向窗外,没有看见姚亦淑的身影,我急忙回望,只看到一个人影纷乱的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