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我所在的学校文学社组织全体成员外出春游,地点在尚思镇。
文学社接连推出了两期杂志,还成功举办了学校的征文大赛,主管老师对此非常满意,听说特意把从校外拉来的赞助划拨了一部分给我们做活动经费。我们计划周六在镇上的农家乐住一晚,周日去逛植物园,据说樱花正在盛开。
周六下午,我们一共四十多个人,乘坐学校特派的大巴车去了尚思镇。这个镇子就位于尚思山里,空气清新,气温也略微凉快。镇子规模不大,车行一路过来只看到两三条街道,我们预订的农家乐正好在两条街道的转弯路口。
一幢三层的小楼,院子围着篱笆,内里的景观布置像一座小花园,中间有一大片浓绿的葡萄架,挂着几个木秋千。
小楼被我们整个包了下来,文学社的几个学生干部指挥着我们先在院子里找人分组,然后去前台领取房间钥匙。我一进楼门,便看到了楚灿。
她正在和农家乐的老板用方言谈事,好像在说晚上唱歌的时限和明天早餐的时间。谈妥之后又帮着给同学们分发钥匙,一边说一些注意事项。
“你怎么来了?”我拿钥匙的时候,顺便问她。
“我也是文学社的啊。”她笑着说。
我无暇多问,她也继续忙碌。我们晚餐吃的泉水鸡,楚灿坐了另外一桌,席间有过来给我们这桌敬酒。我趁机问她是哪个部门,她说是外联部,这个农家乐就是她给预订的,她今天提前过来,帮我们打了个前站。
我问她是什么时候加入的文学社,她说也是上学期,有一位老乡介绍她参加的。文学社的人员比较复杂,我之前确实没有见过她,她也没有告诉过我。
饭后打牌唱歌,一大群人玩到凌晨两三点钟才回房休息。我的房间在一楼,似乎刚刚睡着,就被凄厉婉转的猫叫声吵醒了。
窗外天色微明,我起床去了院子里。篱笆墙下,一只大黑猫正在转圈追逐着一只虎纹猫的尾巴。葡萄架下的秋千上,有个人的背影在轻轻摇晃,是楚灿。
“你怎么在这里?”我在她身后问。
她撑脚止住了秋千的晃动,回过头来看了看我,脸色有些憔悴。
“酒喝多了,睡不着。”她说,“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我是自然醒,睡不着了。”我踏脚把两只猫吓开,也找了个秋千坐下。
“才睡了两三个小时就自然醒,你睡眠不好吗?”她问。
“突然去个陌生的地方,就有点睡不好。”我一边看着没跑远的两只猫。
“这两只猫咪,你猜哪个是公猫?”她突然问。
“后面追的那只黑的!”我自信地说。
她微笑不语,我就突然看到那只虎纹猫,反追着大黑猫跑进了草丛……
尚思镇的早晨清爽怡人,天气晴朗,空中一片湛蓝。我听到了许多悦耳的声响,鸟啼虫鸣之外,还隐约传来几下清脆的铃铛声。我不由想起了曾经在莲尾村的那个早上,只不过此时身边的人不是苏筱云。
同伴们陆陆续续地起床,院子里渐渐热闹了起来。早餐有两大锅白米粥,分别煮了玉米青菜,几个笸箩里盛放着花卷和馒头,咸菜都有十多种。
吃完早餐,我们集体动身去植物园,也在镇上,步行大概十多分钟。据说我们已经错过了樱花盛开的最佳时候,因此今天游人不算太多。
进园之后自由闲逛,我们编辑部的七八个人组成了一个小队。花草树木随处都是,大多数我都叫不出名字,一位本地的男生给我们客串导游,讲解着海棠和樱花的区别,他说海棠的叶子呈椭圆形,樱花的叶子要稍尖一些。
“樱花结的果实是不是樱桃啊?”有人问。
“好像不是,我们常吃的樱桃是另一种植物。”导游同学说。
“海棠是结果实的吧?”我问。
“对,这个我可以肯定。”他说,“海棠果不仅可以吃,而且还可以做药材,但是我们还是喜欢樱花的人多一些。”
“赏花当然是哪种花漂亮就喜欢哪个了,结了果实谁还看?”有个男生说。
“我觉得海棠花更漂亮……”有女生说。
我们随后在植物园里拍集体照,又开始做游戏表演节目。最后等到指导老师总结陈词并宣布活动结束,已经是快到中午了。
学校的大巴来接我们回校,上车后我看到了楚灿。她坐在靠后的位置,手里拿着一大枝樱花,粉红娇艳的花朵缀满了枝桠,往外飘散着淡淡的香气。
“你没去植物园吗?”我隔着通道坐在了她旁边。
“没去,我和老板算账呢。”她笑着说。
“这花哪里来的?”
“我在农家乐折的。”她的脸上映着粉红的色泽。
“那里有樱花吗?”我的确没有看到。
“后院里有一株,开的比植物园里的还要漂亮,我央求了半天,人家才愿意送我。我准备拿回宿舍去,用清水养起来,就可以放好多天了。”
“花还是开在树上才好看,折下来就活不了多久了。”
“树上的花还不是也要落?结局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长在树上是可以结果子的。”
“樱花也可以结果吗?我不知道。”她有些惊讶。
“我也不确定,我想是可以的,因为它和海棠长得很像……”我说。
她微微一笑,伸手从花枝上折下了一个小枝,上面有一个花朵,两个花苞。
“这个送给你吧,你就当它是海棠。”她说。
从尚思镇回来,我心中略有一些遗憾。很想多去逛几个景点,至少看一下供奉大禹的尚山寺,无奈是集体活动,不好单独离队,只有另找机会了。
楚灿送我的那一小枝樱花,被我夹在一本书里做了书签。是我刚从图书馆借阅回来的一本小说,我看了还不到一半,书名叫《麦田里的守望者》。
天气已经比较热了,我们决定把荷兰鼠的笼子晚上放去阳台。宿舍里的骚臭减轻了一些,掺杂着空气清新剂的香气,变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味。
我在最近写给苏筱云的一封信里,也写到了我们宿舍养小宠物的事。我说我感觉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隐藏着一份善良的爱心,只要有合适的时机,自然就会释放出来,我想将来在家里养一只猫。
我和苏筱云那次打电话,闹了点小矛盾。过了三四天之后,我才主动打给了她,当时简单聊了几句,相互问询了最近的天气变化。我感觉她的情绪也并没有什么不好,但是自从那次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主动打给我了。
我们之间的通信放慢到了一周多一封,我写给她的信,从原先的三四张纸减少到了勉勉强强写满两页。她在学期开始的时候和我说过,这学期的课业很繁忙,写信回信是一件有点伤脑筋的事情。对此,我也有同感。
我们也没有上网聊天。她说她不喜欢对着电脑打字,看久了屏幕会头晕,并且不是白纸黑字,说了什么话过后都死无对证。她也不喜欢语音和视频,她觉得没有面对真人,对着电脑说话做表情,就像是一个神经病。
我认为她说的有道理,也就不再约她。偶尔去上网的时候还是会打开聊天面板看一下,她的头像每次都是暗着的,只不过新换了个网名,叫Staceya。
我和俞俪周砺刚都没有信件往来了,年后都只打过一两次电话。几天前周砺刚过生日,我中午打了电话给他,询问近况并捎带祝福。他说他和俞俪已经完全和解了,上一次俞俪周末回家,他还过去看了她。
“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专心学习,其它方面都少考虑。”我劝他,“感觉进步明显也不能掉以轻心,再加把劲,考个重点。”
“这个我知道,我会努力的。”他说。
“你现在也可以规划一下要考哪里的学校,有个目标。”
“这个我想过,不是重庆就是省城,我会选一个。”
“省城你可以去,重庆最好别来,这地方太远,你来了很难适应。”
“苏筱云给我说,你和她将来都会留在重庆,还要把重庆做为我们以后活动的大本营。”他问,“你们一个说好,一个说不好,是怎么回事?”
“她可能是和你开玩笑的。你自己选,别管我们。”
“你们没有闹矛盾吧?”他关心地问。
“没有,我们很好。”我说。
“那就好,你们千万要好好的。”他突然动情地说,“你是我兄弟,你和苏筱云有缘,她又和俞俪是闺蜜。我希望,和你们做一生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