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来了,快跑!”能说出这样的梦话,我究竟是梦见了什么?
由梦话内容去推导梦境,会有很多种可能。我应该是梦到了在铁路上遇见了火车,只是记不得是单独一人还是相伴有人,记不得过程,更记不得结局。
周砺刚在我旁边洗漱,我看水流清冽,于是又洗了把脸。俞俪和苏筱云也起床来到了院子里,俞俪已经穿戴整齐,苏筱云却还穿着睡衣睡裤。
“过来洗脸吧,很凉快。”我招呼她们。
“我才不洗呢,那么冰的水,你想冷死我啊?”苏筱云看了看我,给我递了块手帕过来,“你洗完脸都不擦干净?像什么样子。”
白色的丝绒手帕,质地绵软,边角绣着几个花朵。还没贴到脸上,就已闻到一股淡淡的芳香,我轻轻把脸抹了一遍,一时也舍不得还给她。
“我们去附近走走吧。”她说。
院子西边的平房紧挨着一处小山丘,我和苏筱云攀着木梯子爬上了房顶,然后就直接走上了山顶。一块平地,长满了绿草和野花。山坡下有一片小树林,弥散着稀薄的晨雾。两头黄牛卧在林间地上,不时传来几下清脆的铃铛声。
清晨草地上的露水很重,完全没有可以坐的地方,我们在面对树林的山边上站着。苏筱云看着天边出现的朝霞,手指间摆弄着一根细长的狗尾草。
“你昨晚睡得好吗?”我问她。
“还好,就是脑袋有点痛。后来吃了片安眠药就睡着了。”
“安眠药?你自己带的?”我关心地问。
“是啊,我平时睡眠就不好。”
“哦,一次吃一片?”
“我只吃半片。你放心,我不会多吃的。”
“那种药有副作用,还是尽量少吃。”
“有副作用还不是得吃?吃药才能治病嘛。”她白了我一眼,“要不然,我这浑身的毛病可怎么办?又没有人能替我受罪……”
一阵清凉的晨风吹来,苏筱云双手抱住肩头,身子有些瑟瑟发抖。
“今天要不然就别去爬山了,休息一下就回去吧!”我说。
“那怎么行?大家一起出来玩,说好了要去爬山,怎么能不去呢?我身体没事,爬山肯定是小菜一碟。”她一边说话,一边抬手做了个舒展的动作。
“你这次也算是出远门了吧?”我问。
“是啊。我昨晚上就想家了,更想我妈妈。”她皱着点眉,“从小到大,我好像从没有离开过她这么远,更没有在外面住过夜。”
“女孩迟早要离家的……”我说。
“你想说什么?”她瞪了我一眼,“我饿了,下去吃饭了。”
她转身就走,早晨第一缕明媚的阳光,跟在她的身后。
苏筱云回房间去换衣服,我在院子里看到了姚亦淑。她新换了一身装束,蓝衬衫,牛仔裤,背对着我,正在水管旁的一个白铁盆里洗手。
“这水有点凉,你最好兑点热水。”宋绣在一旁提醒。
“没关系,不太凉,刚刚好。”她说。
“我们这里的水很干净,喝起来很甜,不像城里的水。”宋绣说。
“是很甜,也比我们镇上的水好喝。”她笑着说。
宋爸爸大声吆喝我们吃早饭,其他人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我惊奇地发现,苏筱云新换好的一身衣服也是蓝衬衫牛仔裤,几乎和姚亦淑穿的一模一样。
“你这人有毛病吧?”俞俪看看苏筱云,也发现了这个情况,“出门带衣服都带两套一样的。你和亦淑都穿成这个样子,是想假扮双胞胎吗?”
“我们的鞋子不一样啊。”苏筱云踢了踢脚。
她穿的是一双黑色的平底鞋,而姚亦淑脚上是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我无所谓了,就怕有人会不小心认错人。”俞俪笑着说。
“谁敢认错,我就把他眼睛挖出来!”苏筱云瞅着我说。
宋绣说家里还有其它衣服,要不然就给姚亦淑重新换一件。俞俪说不用麻烦了,两个人穿一样也挺好看的,她刚才是和她们开玩笑。
早饭是馒头咸菜小米粥,吃完早饭,刚过七点。宋爸爸找了一个年纪看起来比我们稍大的小伙子过来,说今天由他给我们做向导,他叫葛旦。
葛旦说,我们今天要去的地方叫清凉山,那边有座寺庙。有一条土路可以开车过去,如果走山路,差不多有二十里,并且很不好走。他问我们怎么去,我们都说要走路,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爬山。
葛旦让我们带些水和干粮,周砺刚把他旅行包里带的东西分装了两个背包,我和他一人背了一个。一行人整装出发,走出村口,走上了进山的小道。
大山绵延,一眼翠绿。山道很窄,很多地方杂草丛生,根本看不见有路。葛旦提着一根长木棍,走在头里给我们开路。周砺刚和宋绣紧跟其后,再后面是俞俪拉着苏筱云,姚亦淑走在我的前边,我在队伍的最后。
天气晴朗,上午的阳光还算温柔,我们一路说笑,女孩们鼓动葛旦给我们唱了好几首山歌。中途休息了一下,之后沿着一条山脊走了很长一段路,快到中午时,前方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山谷。
山谷间的视野非常开阔,我们这面的山坡上尽是一片片葱郁的灌木林,对面的山坡地势平缓,绿草如茵,有许多放牧的山羊在吃草。谷底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水流蜿蜒几道之后,消失在了远处的山岭之中。
“哎呀!这里风景太漂亮了,我想在这儿修座庙!”苏筱云大声说。
“你又说疯话!”俞俪推了她一下。
“在这里喊话,有回音的。”宋绣朝着山谷大喊了一声,“喂……”
我们都站在山边大喊大叫了起来,声音嘹亮,回荡不绝。我用足力气大喊了几声,感觉在这里玩这种小时候就觉得很神奇的游戏,有一种重逢的喜悦。
我听见姚亦淑也喊了一声“喂——”声音回转,如有一阵山风吹过。
下山的时候,苏筱云渐渐落在了后面,俞俪和我一前一后照顾着她。她虽然额头见汗,但还是坚持笑着说不累。从独木桥上过小溪时,她很自然地拉住了我的手,溪水中的倒影,就像是她在扶我过河。
翻过对面的高山,我们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是一处群峰环抱的山谷。北边向阳的山坡上建有一座寺庙,远远望去,山门破败,断壁残垣。
“这个寺庙叫禅云寺。”葛旦开始了讲解,“听老人们讲,是唐朝时候一个外地来的和尚化缘修建的,后来被大火烧毁了,元明清的时候又多次重修。再后来到了抗战时期,经常打仗,和尚们就都跑了,庙就荒废了。解放后我们附近几个村里的人集资修缮了一下,可是七几年的时候又给毁掉了,后来就再没有人管了。我们以前放羊经常来这里,有时候会到庙里歇个脚躲下雨。”
“这个地方,好像挺可怕的……”苏筱云怯怯地说。
“不用怕,大白天的什么都没有。”葛旦说。
寺庙山墙内外栽种着许多树木,大多是松树和柏树。通往山门的路上有一座古朴的石拱桥,桥下流淌着一条小河。桥旁边有一道狭窄的石头台阶,往下可以走到河岸,河水碧绿,里面有不少鱼儿在水草间游动。
葛蛋说这座桥叫仙人桥,传说修桥的时候有道石梁怎么都放不好,石匠和庙里的老方丈都一筹莫展。后来有个道人打此路过,听说此事之后拂尘一扫,整座石桥便瞬间而成。从此便常有善男信女来桥下放生,小河也得名叫放生河。
周砺刚拿出相机,提议来个合影。于是我们在石阶上从上到下坐了一排,让葛旦站在河边,帮忙照了一张。我们拣了一些小石子往河水里扔,随着石头落水的声响,不断有鱼从水面跳起,发出响亮的水声。
“这些鱼应该是放生留下的吧?”苏筱云问。
“肯定不是。”我说,“放生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要是有一条鱼活到现在,岂不就成精了?最多算是那些鱼的后代吧。”
“我们丢石头,鱼为什么会跳起来?难道不是以为在给它喂食吗?”她问。
“有的鱼被声音惊扰到了就会跳,这是鱼的本性。”我说。
“我们拿点吃的,喂喂鱼吧。”姚亦淑提议。
听说要喂鱼,几个女生都马上赞成,我从背包里拿了一袋饼干,给她们每人分了一块。我看到丢下去的饼干碎末在河面上随着水流稍稍打旋,随后就漂去了下游,水面一片安静,一条露头的鱼都没有。
“这么傻,连饼干都不吃,果然是野鱼。”苏筱云失望地说。
“鱼在水底游,我们看不见,肯定会有鱼追上去吃的。”姚亦淑说。
“喂它不吃,非要去追,还是傻。”苏筱云说。
“可能这些鱼不喜欢吃饼干吧……”姚亦淑说。
“都别说了。”我说,“走吧,去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