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周都没有什么好消息,先是出了人的事,现在又来了狗的事。
我已经有两三个月没见过“煎饺”了,自从武韬搬去了龙卉那里住,我和他也很久没见了。他在电话里说“煎饺”丢了,我听了之后,感觉很平淡。
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狗是昨晚走丢的。他每天晚上都要按时遛狗,昨晚由于有单位的应酬,临时交给了龙卉。龙卉带了狗去校园里玩,在学校图书馆前面的草坪旁边遇到了一个老师聊天,几乎就是一转眼,狗就不见了。
他说在校园里找遍了,周边的堕落街那些地方也都找过了,龙卉还动员了她的学生帮忙去找,都没有找到。他今天本来还有夜班,下午也请了假。
“你去哪里上班了?”我觉得还是人的消息更重要。
“去了家火锅店,见习经理。”他说。
“回头给张名片吧,以后吃饭找你。”我说。
“行啊,你那里还有狗的照片吧?”他说回了正题,“如果还有的话,你传一张给我,我去打印几张寻狗启事,晚上去附近贴一贴。”
“应该还有几张。这样吧,我还在公司,我帮你打印。”
“那最好了。你看着写点内容,留我的联系电话。”
“好,那我一会儿给你送过去吧。”
“行,那就麻烦你了,过来请你吃饭。”
“狗有没有可能跑回你们原先住的地方了?”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跑回去了?这个我没想到。”他说,“我打电话问一下周砺刚。”
我从我的旧手机里找出了以前储存的狗的照片,时间最近的一张也在半年之前,我感觉应该和它现在的样子不太像了,只能勉强一用。我把照片粘贴进电脑文档,又简单写了一些特征描述,做了一份寻狗启事,打印了出来。
邓清词准时下班走了,经过我旁边时依旧不理不睬。朱穆下班时也去更衣室换衣服,经过我的办公桌旁,正好看见了我在打印。她凑近来看了看,说这条狗很可爱,我说这是朋友家养的狗,走丢了。她说狗都认路,会找到的。
朱穆也下班走了,换了一身白衬衣牛仔裤的便装。我在办公室把那张寻狗启事复印了二三十张,放进了一个文件夹里,然后下班坐了公交车去学校。
狗怎么会丢了呢?我想起来小时候养过的第二条小狗也丢过一次。记得那还是刚把它抱养回家的时候,很小的一只毛绒绒的小狗,从院子里的排水口钻了出去。我放学回家就找不到它了,幸好是被一位邻居家的哥哥捡到了。长大了的狗都认识路,仅凭嗅觉就可以找路回家,绝对不会平白无故走丢的。
大学毕业一年多了,我也有很久没来学校了。武韬住在龙卉的教师宿舍,我大概知道在哪一片区域,但不知道具体的楼号。我给他打了电话,他说马上下楼来接我,我去附近的小超市买了一瓶水,出来后便看见了他和龙卉。
武韬的形象没变,还是留着个平头,叼了根烟。龙卉的样子变了不少,给我们做辅导员的那时候留的是短发,现在是披肩发,打扮也更成熟了一些。我看着他们两个慢慢走过来,虽然看不出来曾经是老师和学生,但仍像姐弟。
我还是感觉略微尴尬,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龙卉,按以前的习惯叫老师当然不可以了,直呼其名或者叫别的都不太合适。想来想去,还是以微笑代替。
“还没找到吗?”我先问狗的事。
“没有。”武韬说,“我给周砺刚打电话了,他不在家,又去云南了。”
“下午有人说学校食堂里有条狗,我去看了,也不是。”龙卉说。
“那有可能不在校园里了,估计跑远了。”我说。
我把带来的寻狗启事拿给了武韬,他夸奖说排版不错,文字内容也好,说我不愧是宣传部的干事出身。龙卉在一旁说,也应该写一个她的电话号码。
晚上七点过,天色变暗了,这几天的白昼明显变短了。武韬进去旁边的小超市借了一支笔,拿着那一叠启事,又让龙卉一张张写上了她的联系电话。
“我们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再去贴。”龙卉说。
“还是先去贴吧,我觉得这事比较重要。”我微笑着说。
“也行,我和詹语去贴,你回家休息。”武韬看了看龙卉。
“我也跟你们去吧,多个人能速度快一些。”龙卉说。
“不用你去,你回家休息,听话……”武韬说。
他伸手拉住了龙卉,语气像是哄小孩,我在旁边看的很不自在,不由想起了他曾经和小静在一起的类似画面。我扭过头,去看旁边路上走过的学生。
“那好吧,你们去。”龙卉说,“贴完后给我打电话。”
“你就回家休息,别再找了,都找过了。”武韬说。
我扭回头看他们,龙卉朝我微笑一下,随后转身离开。我看着她的背影,又不由地想起了小静。我想,如果小静还和武韬在一起,狗可能也不会丢。
我和武韬先去了校前广场,在海报栏里贴了两张启事,之后又去教学区,再去宿舍区,几乎把校园走了一遍。武韬走路抽着烟,有点咳嗽,我问他新工作辛不辛苦,他说比原先自己开店的时候轻松多了。路上遇见了几条狗,武韬说校园里有不少野狗,他之前晚上出来遛狗,“煎饺”经常和别的狗打架。
“它打架厉不厉害?”我问。
“厉害!厉害极了,两条狗都打不赢。”他说。
“有没有可能是被野狗拐跑了。”我又想到一种可能。
“母野狗啊?倒是也有可能。”他笑了一下,“它是牧羊犬的串儿的嘛,比一般的土狗有野性。早知道应该给它做个绝育的,割了就省事了。”
“养了快一年了吧?”我又问。
“是啊,去年十一月你送给我的。”他说。
“狗很通人性,养的时间久了会有感情。”
“我昨晚没睡好,龙卉也没睡好,半夜跟我说有狗在挠门。”
“她也喜欢狗?”
“喜欢。她还想再养一条,我觉得两条狗照顾不过来。”
“你没去原先住的地方找过吧?”我问。
“没有,要不然你和我去看看?”他说。
我和武韬从堕落街那边的后门走出了校园,在路边打了辆车,去了他原先租住的那个顶楼的房子。周砺刚不在,我们进不去房间。武韬说,周砺刚下个月也要搬走了。我在电梯里想象,狗有可能就卧在房门外,但是可惜,没有。
我们又上了楼顶,武韬喊了几声“煎饺”的名字,毫无回应。我站在楼顶边上想象,狗有可能会从某个花墙脚下的暗处吐着舌头跑出来,也没有。我和武韬站着抽了几根烟,他开玩笑说:狗会不会是跑回他的老家找小静去了?
也有那种可能吧,我叹一声气。狗走丢了,主人会想它,它也应该会想主人吧?这条狗是我和楚灿从街上买回家的,楚灿最早给它取的名字叫“水饺”,它那时候是一只小白狗。我们养了它不到一周,虽然时间短,依然有感情。
我想它可能是贪玩跑到某个地方,忘记回家了。也可能是玩耍得过于兴奋,暂时迷路了。甚至还有可能,它是遇到了某个志同道合的动物朋友,一起结伴去了一个奇幻的地方冒险。它一定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是走失了……
武韬想叫我一起去吃饭,我说打印几张纸微不足道,等今后有空了再聚。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声多谢。我和他在一个路口道别,我让他有消息给我打电话,也给龙卉问好。他也让我给楚灿问好,临走之时,给了我一支烟。
我坐了公交车回家,这辆车的司机像是急着收班,一路开得飞快。我看着车窗外的城市夜景,想象一条狗在这样一座大城市里走失了,它会去哪里。
公交靠站,我恍惚看见街边的垃圾桶旁蹲着一条很像“水饺”的大狗,还没等我看清楚,车子便又开动了。经过长江大桥时,我接到了楚灿的电话。
“你还没到家吗?”她问。
“没有。你在家里吧?”我问。
“我在家呢。天凉了,晚上不想出去。”
“快到十月份了,注意多穿衣服。”
“我知道。你十月初放假吧?”
“要放假,不过只有两三天。”
“好,那你来接我吧。”她很平淡地说。
“你要回来吗?”我竟然也很平淡。
“嗯,你来接我。”她又说。
“好,那我只有坐长途汽车过去。”我说。
“好啊,就算你走路来,我也等你……”她说。
最后说上个周日。我那天去参加路考,考场在市区一个比较偏远的地方。开始的一切都很顺利,我只是在绿灯亮着的时候,在交通路口踩了一脚刹车。
我没通过考试。我当时开着车,恍惚看见了一条狗在横穿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