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八日,星期六。我和楚灿今天要分别参加一场婚礼。
她爸爸的婚礼在CD,听说在一家酒店订了几十桌的宴席。她昨天到了CD,就住在婚礼的酒店,我们昨晚通了电话,她说见到青姐定制的婚纱了。她说会去现场,但不会随礼,我觉得应该送个礼物,她说准备送一束花。
何琪和宁弘阳的婚礼在市西区,是个相对偏僻的地点,但环境优美。宁弘阳从上海回来这些天公事繁忙,据说主要是由何琪的家人在操办。我给何琪打过电话,提前道了一番祝贺。她说让我那天一定要去,带上嫂子一起。
今天不是我的休息日,早晨还没出门,楚灿就来了电话。她说早起去花店买了花,选了一束百合。我上午去了公司,十点过才和邓清词打车赶往婚礼现场。从解放碑过去,车子走了将近一小时,抵达的时候,已来了不少人。
一处绿树环绕的场所,宽阔的广场可供任意停车,白墙蓝顶的建筑,很像一座大型的厂房。邓清词说,这是一家婚庆公司的专用场地,外观虽然普通,但里面设施齐全。我非常想问她结婚时候是在哪里办的婚礼,但是忍住了。
入口处布置着横幅和拱门,两边站着七八位迎宾,全都是帅气的小伙和漂亮的女孩。宁弘阳和何琪站在宴会厅的门口,西服婚纱,笑脸迎接。我和邓清词随着入场的宾客队伍慢慢走了进去,和两位新人打过招呼,送上了红包。
“你包了多少?”邓清词小声问。
“八百。”我和她刚走进大厅。
“那么多?我只包了六百。”她说。
“我给双份的嘛,这个数吉利。”
“我也是啊。你比我职位高,应该比我多。”
“老韩也说给八百,我问过他。”
“哦,老韩他们呢?”她抬眼张望。
大厅里回荡着喜庆的音乐,到场的客人们人头攒动,声音喧哗。我们沿着墙边走了个半场,也没能看见几个认识的人,估计都是何琪家的亲友。
我建议先找座位,邓清词说肯定安排有我们的专座。我们在距离礼仪台较近的地方找到了两张空桌子,上面摆的席位卡片写着:男方单位同事。
我看看附近,没找到写有“女方单位同事”的座位,便和邓清词挨着坐了下来。我们背后恰好有一面窗户,目测朝西,窗外天空晴朗云气稀疏,上午的阳光还没有偏移过来。我们坐着等了十多分钟,才等到了其他同事赶来。
大厅里共有三十张圆桌,我们公司的人员只坐了两桌。几个分公司的总经理坐下便开始谈论项目销售的事,今天周末,听说售楼现场也很热闹。老韩到的最晚,他说开车堵惨了,又说老大给了任务,一会儿得上台充当介绍人。
“你怎么是介绍人?是你给介绍的?”我问他。
“不是,我就是挂个名。我觉得应该她去。”他瞅了眼邓清词。
“我去做什么?”邓清词说,“我管的是公司人事,又不管婚事。”
“有什么区别?”老韩说,“何琪不就是你招进公司的吗?”
“是我招进公司的,但不是我调去总部的。”邓清词说。
“那你才是介绍人嘛!”老韩又看向我,“一会儿该你上台。”
“我可不去。”我笑着说,“让你去你就去吧,这事和我没关系。”
正午十二点,婚礼开始。主持人登台致词,新郎新娘入场,一切都是很常见的流程。邓清词说,何琪的伴娘是她的同学,宁弘阳的伴郎是专程从上海赶过来的,好像也是同学。大厅里拉上窗帘,播放了一段幻灯,喜宴随后开始。
菜品不错,上菜也快,我寻思找这家婚庆公司的负责人要张名片。窗帘又拉开了,明亮的阳光直射了进来,如此看来,这面窗户应该朝向偏南。
桌上摆了一瓶红酒和一瓶白酒,但喝酒的人很少。酒是老韩打开的,他开玩笑说能喝就喝,不能喝就摆着,不必给老大省钱。我们都夸他刚才做为介绍人讲的那一段话很精彩,他说是准备了草稿的,开车过来的路上都还在记。
新郎新娘过来给我们敬酒,何琪挽着宁弘阳的手臂,笑容幸福。化过妆的何琪很是漂亮,眼睛变大了许多,不再是我印象中那个细眼弯弯的模样。我们都站了起来,我端了一瓷杯的白酒,身旁的邓清词端着小半玻璃杯的红酒。
“感谢大家参加我们的婚礼!谢谢!”宁弘阳举着酒杯说。
“感谢大家!谢谢!”何琪微微弯腰施礼。
我们碰杯饮酒,齐声说了句“新婚快乐”,音量颇有气势。我把杯中白酒一饮而尽,感觉这是我参加过的公司同事的婚礼中最开心的一次。
“店长,我敬你一下。”何琪走过来说。
“啊,应该我敬你。”我赶紧起立。
“怎么了?”宁弘阳跟在后面问。
“我想敬我们店长一杯。”她微笑着说。
“敬吧!他应该还没喝够呢!”宁弘阳说。
何琪帮我倒了酒,我和她轻轻碰了下杯子,她手上是一杯果汁。
“嫂子没来吗?”她问。
“没有,她最近不在重庆。”我说。
“我以前说过结婚要请她的……”
“没关系。”我说,“以后别叫她嫂子了,你才是嫂子。”
“别这么说。”她笑着,“你还是叫我小秘,我才听着顺耳。”
“那可不行,不能那样叫了。”我看看宁弘阳。
“好了,我们去别的桌了。”宁弘阳说。
新郎新娘的父母也来敬酒,我又喝了两杯白酒。两家的父母看起来都是普普通通的长辈,并且能明显看出何琪长相像她爸爸,宁弘阳长相像他妈妈。
我突然有些胡思乱想。我想如果不是宁弘阳跟在身边,何琪或许会和我提起杜雪铠;我又想如果何琪身边站的那个男人是杜雪铠,我或许会更开心一些。我曾经认为雪雪和小秘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绝配,然而现实却是如此的结果。
我不免为他人的经历感慨,而后又想起自己的处境。我和楚灿,应该也需要结婚了,如果我对她提出求婚,我想她肯定会答应。她今天也在参加一场婚礼,亲眼看着她的爸爸迎娶一个年轻女人。我想她也会产生许多感想,很可能伤感胜于快乐。她一定会想到她妈妈,也会想到我,甚至想到世事无常……
我会向她求婚的,只需度过一段时间,等待机会成熟。等到新房交房,等到本命年过,等到我确定排除了那些不确定的因素。真爱一个人,就要与她结婚,我很早以前就是这般想法。现在我更希望,将来结婚的人,是真爱的人。
被新娘子单独敬酒,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在座的有的同事不清楚我与何琪的关系,老韩便给他们解说了几句。他们于是也给我敬酒,说些玩笑。
邓清词劝我少喝酒,她说下午还要回公司,提醒我不要喝多了又去休息室睡觉。我不再喝白酒,让她帮我倒点红酒,却发现那瓶红酒只剩了一点。
“呀!没有了。谁让你刚才不喝的,有红酒还喝白酒。”她说。
“剩多少喝多少吧。”我看她只倒出来小半杯。
“我倒是喝了不少红酒,至少半瓶。”她面色泛红。
“那么多?你今天心情不错嘛。”我小声说。
“还行吧,我花了钱的,不吃不喝怎么行?”她也小声说。
“你觉得怎么样?”我看看桌上的残羹剩菜。
“很好啊,婚礼都这样,不浪费就不热闹。”
“这样折腾一天,也够累的。”我扭头看人群中敬酒的新人。
“是很累,最累的是新娘。婚纱勒得紧,穿一天难受。”
“喝酒也难受吧?挨桌敬一遍,还不得一瓶?”
“喝酒还好,有伴郎伴娘帮喝,再说也不一定是真酒。”
“婚礼喝酒也要掺水?”我喝了口红酒。
“是啊,一般都要掺点。实打实喝,就入不了洞房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瞅着她笑。
“我有经验啊!你也想听我这么说吧?”她靠近我说。
“没有,我没那个意思,我可不会揭别人伤疤。”
“哎呀,离婚算什么伤疤啊?砍头才是伤疤。”
“你不会是喝多了吧?”我疑惑地看她。
“没有啊……”她左右晃了晃脑袋。
“你的婚礼在哪里办的?”我索性问。
“我没办过婚礼,我只做过伴娘。”她说。
我们这桌人已经离席走了一半,剩余的人也在交头接耳说话。我和邓清词小声聊天,她又跟我说,怀疑何琪怀孕了。老韩问我们要不要搭车,我看见阳光歪斜了一些角度,估计时间是下午一点,看下手机,却是两点。
我们从宴会厅出来,跟着老韩去广场取车。从路口驶来一辆白色的轿车,快速停在了我们的不远处。我又在胡思乱想,想象来的人是杜雪铠。
可惜不是。